周圍靜悄悄的——太后娘娘一臉慈愛;陛下端著一杯茶小口地抿;身邊幾個嬤嬤雖面上含笑,卻也是看她而不是看鸚鵡的;至於丫鬟更是垂首斂目,一聲都不會出。
笑得這麼肆無忌憚地只有她一人,唐宛宛漲紅了臉,以“啊哈哈哈”幾聲乾笑結了尾,乖乖站好請罪:“臣女失禮了。”
“專門調教它們就是為了逗你笑的,如何笑不得?”老太后摸摸她的小臉,說的話讓唐宛宛鬆了一口氣。
太后娘娘一向養尊處優,吃過午飯就容易乏,晏回叮囑道:“母后歇個午覺,兒臣尚有要事沒理完,先行告退。”
唐宛宛眼睛一亮,忙起身行福禮,“恭送陛下。”聲音裡有抑不住的笑意冒了頭。
她自以為態度妥當,然而晏回這等人精如何辨不分明?聞言,晏回收住步子轉回了身,咂了咂這話的味道,微一琢磨便明白了,眉梢微挑,定定瞧著她。
唐宛宛一臉茫然:“陛下……您還有事?”
“不是說有課業要做麼?”晏回淡聲道:“此處人多,易分神,不如與我同去書房。”
唐宛宛一下子傻了眼,呆了一息功夫,乾巴巴應了聲“好”。
晏回看著她慢吞吞背起書袋,挪著步子跟在自己身後的傻樣,不著痕跡地扯了扯唇,頭回發現自己也是有惡趣味的。
*
御書房並不算大,入目便是幾個貼牆的博古櫃和滿滿的書,主位之上擺著一張黑漆描金的長桌。左右兩邊各有幾張小小方案,是平時陛下與朝臣議政時用的,卻因臣子是席地而坐,這方案很是低矮,要想寫字怕是得弓著腰。
道己正在猶豫,卻見自家主子十分自然地指了指手邊的空地,說:“在此處添一張桌子。”
道己明知這不合規矩,卻也不多言,吩咐小太監挪桌子,擺在晏回身後一尺的位置。這個位置也有講究,既顯出了尊卑,也方便陛下扭頭就能看見姑娘。
唐宛宛戰戰兢兢坐下,掏出書本和筆墨紙硯,研墨的手都是抖的。
站在陛下身後打扇的道己偏著頭瞧著一旁伏案寫字的姑娘,打扇的動作不妨礙他走神,心下默默感慨:自陛下登基八年來,進過這御書房的人不下百數,有聽政議事的當朝肱骨,有嘮嘮叨叨的言臣諫官,有寒門恩科出身入了潛淵閣的新臣,也有痛哭流涕求陛下饒命的佞臣賊子。
總之來這御書房的都是做正經事的。
道己這還是頭回瞧見進御書房補課業的,怕是大盛朝二百年來都是頭一遭。若是被後宮那幾位娘娘瞧見了,怕是得氣出個好歹來。
陛下如此看重姑娘,道己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應對,一會兒小聲問問:“姑娘要吃什麼茶點?”
又過一會兒,見唐宛宛手邊的顧渚紫筍茶一直沒動過,又小聲問問:“這茶可是不合姑娘口味?換成花茶如何?”
一會兒瞧見唐宛宛揉了揉眼睛,道己又湊上前去問問:“姑娘可是乏了?不如停一會兒歇歇眼?”
唐宛宛一概以“不敢勞煩公公”回覆,道己還在琢磨有什麼能送出去的好意,回頭便見陛下蹙著眉尖,衝著他揮了揮手,叫他退下了。
道己心中哀嘆:怕是主子在嫌自己話太多。
歷來帝王心防都重,如今朝中局勢複雜,晏回更甚,除了道己和另一位跟了他十幾年的近侍,從不許任何人進御書房。
此時道己一走,御書房只剩下兩人,彷彿空間一下子小了大半。唐宛宛有點緊張,緊張了一會兒見陛下也沒怎麼著她,又把心神放回了課業上,連猜帶蒙地釋了幾句,忽聽身側傳來一聲低笑:“不懂?”
唐宛宛啪一聲掉了筆,紙上染了一灘墨都無暇在意了,漲紅了臉,又不敢不答,只好認慫:“確實不懂。”
晏回又問她:“不懂為何不問?”
唐宛宛瞅著他,心說要是在我家我肯定問啊,問我爹孃哥哥嫂嫂隨便哪個都行啊!
她正這麼想著,卻見晏回將唐宛宛的桌子往他那邊挪了挪,緊緊挨著晏回的書案放下了,一條縫都沒留。然後拿起書本,一句一句地給她釋義。
唐宛宛知道自己悟性差,往往聽三遍才能記住,忙提筆將他說的重點都寫在紙上,儘量一字不漏。
晏回放慢語速仔細地講,偏過頭瞧了一眼,見她紙上的墨色越來越淺了。這漆煙墨原本顏色深重,如何會越寫越淺?正疑惑著,卻見唐宛宛拿羊毫蘸了些水,調進了本就色淺的殘墨裡,攪和了兩下繼續寫。
晏回:“這是在做什麼?為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