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好一番叮囑。
這種全家目送她離府的情境不是頭一回了,唐宛宛每每都有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淒涼感油然而生,這邊說:“爹孃哥哥嫂嫂你們不用送了,回去吧。”
那邊說:“宛宛你不要耍小性,不要貪嘴,照顧好自己,別中了暑氣。”
一旁的荷賾每回都要忍著笑,不過是進宮小住兩三天,怎麼弄得跟遠嫁異國再也回不來了似的?
告別了家人,唐宛宛揹著書袋朝著轎子走去,荷賾姑姑忙攔住:“姑娘,那是奴婢的轎子,您上前頭那輛馬車。”
唐宛宛眨眨眼,前兩回來接她入宮的都是小轎,這回卻換成了一輛寬敞的大馬車,她心中好奇卻也不好多問,聽話得行到車轅邊上。
卻見鏤雕的烏木車門忽然開了,從裡邊探出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來,坐在裡邊的晏回收回手,眸色淡淡地瞧著他。
唐宛宛:娘哎!我現在告病還來得及嗎?
“陛下……怎麼出宮來了?”唐宛宛一個激靈,幾乎通宵沒睡的睏乏徹底消了個乾淨,手忙腳亂地行了個福禮。
她今日的衣裳首飾比起上回要素淨不少,這般打扮本應更對晏回的性子,晏迴心頭卻浮出兩分微妙的不滿,卻也不知自己這不滿從何而來。
他說:“昨日傍晚何太傅陪著孫女放風箏,扭著了腰,朕指了兩個御醫過府,順便出宮瞧瞧太傅。”
一旁垂首斂目的道己目光微的一閃,盯著自己的鞋尖默默吐槽自家主子:何太傅扭了腰確是真事,可明明是您今早下了朝專門到慈寧宮問太后娘娘悶不悶的,太后娘娘自然說悶了,這一悶就想到宛宛姑娘了;明明荷賾備好了轎子,是您偏偏說不用的;明明是特意從城北的何家兜了個大圈子繞到城東來接人家姑娘的,偏偏要嘴硬!
車內放著冰,冷氣朝唐宛宛迎面撲來,更是涼颼颼的。只是這都走到跟前了,硬著頭皮也得上,唐宛宛只好解下背後鼓鼓囊囊的書袋先放上車,踩著腳凳爬上了馬車。
馬車除了車門的這一向,另外三邊各有一個座,兩個人坐的話應該一邊一個才對稱。然而陛下金刀闊馬地坐在當中間,也不說往旁邊挪挪,唐宛宛只好坐在另一側。
晏回看著她把鼓鼓囊囊的書袋抱進懷裡,看樣子還挺沉,眉尖一挑問她:“裝的什麼?”
唐宛宛硬著頭皮答:“回陛下的話,裝著課業,沒做完。”
“呵。”晏回低聲一哂,半是氣音半是鼻音,又發出一聲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呵”。
唐宛宛喉頭一梗,也辨不明潛臺詞是什麼,只好忍辱負重地坐著。
馬車行走間,時不時會碰到陛下的膝蓋,唐宛宛往車門的方向挪了挪腿,這一挪,小腿又碰到了裝著冰的琉璃瓶,凍得一個哆嗦,苦逼呵呵地坐正了身子。
她心說陛下不愧為真龍天子,視線有如實質,直盯得唐宛宛臉頰發燒。又不知該往哪兒看,只好低著頭看懷裡的書袋,把上頭的絲繩編成結,又解開;換個花樣,再解開。
好半晌,那道灼灼的視線才消失了,唐宛宛做賊一樣小心翼翼扭回頭,瞧見陛下靠著冰絲枕闔著眼養神了,總算能鬆一口氣。
第11章 書房
這兩日太陽火辣辣的,太后娘娘連御花園都不能去了,鐘鼓司每日換著花樣給她逗趣,卻都是司空見慣的舊玩意,推不出新來,看著反倒膩煩。偶爾和幾位老太妃打葉子牌,大家也都若有若無地讓著她,這麼一來愈發意興闌珊。
唐宛宛被接進慈寧宮,太后一下子有了精氣神,讓嬤嬤丫鬟先去打點,隨後領著唐宛宛去了後殿的水閣。水閣南北有山阻隔,東西兩向大敞,風可直貫而入,佳木繁茂湖風習習,正是個避暑的好地方。
老太后指著枝頭,笑得直眯眼:“這是侍鳥太監們這幾日調教出來的,宛宛丫頭你瞧瞧?”
枝頭上橫著一根細細的竹棲木,兩隻鸚鵡站在上頭,一紅一綠,各個神氣活現,連尾巴上的毛都打理得根根油亮,可見是太后娘娘的心頭寵。
荷賾姑姑朝一旁的小太監點了點頭,那太監啪啪擊了兩下掌,兩隻鸚鵡便一鳥一句開始唱:“樹上的鳥兒成雙對~”
“吾家孩兒帶笑顏~”
“宛宛丫頭哪哪兒都好~”
“太后娘娘好喜歡~”
一鳥一句接著唱了下去,雖然怪腔怪調的,中間還有幾句串了詞,卻也不妨礙唐宛宛笑成個制杖。
唐宛宛笑了好半晌,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直到兩隻鸚鵡唱完了,她才意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