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的陳設極其簡單,該有的東西卻一樣也沒落下。
比如高床軟枕,比如繩索皮鞭,比如那些奇形怪狀的器具,比如床頭小櫃上燃著的助興的香料……
真是一如既往的令人噁心呢。
外面廳堂裡,一眾書生像是完成了某項壯舉一樣,東倒西歪地互相舉杯慶賀,順便跟身邊的妓女廝鬧一陣,一個個盡皆放浪得不成樣子。
“怎麼會是她?!”妓女憐兒站在角落裡,神色晦暗不明。
“你說誰?”葛豐走過來,沉聲追問。
憐兒嚇了一跳,慌忙收回了看向那個房間的目光:“沒,沒說誰……”
葛豐不是那麼好糊弄的。自從鄭嫻兒臉上的帕子被扯下之後,憐兒的目光就一直沒有離開過她,讓人想不注意都難。
“你認識她?”葛豐覺得自己那該死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來。
憐兒認真地搖了搖頭:“不認識。也許她跟某個人有點相似,但……不是她。”
她的神情不似作假,葛豐卻偏要打破砂鍋問到底:“跟誰相似?”
憐兒想了想,失笑:“昔年的一個姐妹。已經死了,你不認識的。”
“姐妹?”葛豐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遍,忍不住又向那個房間的方向看了一眼。
應該……不會吧?
畫舫緩緩地在枕香樓的後門處停了下來。
往常的這個時候,一眾才子早已各自挑選了可心的姑娘下船回房了。可是今日,大家卻很有默契地誰也沒提下船的事,仍舊留在畫舫之中飲酒作樂。
當然也有那耐不住的,連個房間都懶得找,隨便找個角落就摟著姑娘胡作非為起來,旁人也都是見怪不怪的樣子。
鄭嫻兒推門出來的時候,入眼的便是這樣一幅不堪入目的畫面。
葛豐忙陪著笑臉迎上來,嘴邊的俏皮話打了個轉兒,最終還是沒敢說出口。
誰知偏有那不識趣的一個書生,看見鄭嫻兒走到桌旁倒茶,他忙跑過來搶過茶壺,慢吞吞地斟了一碗雙手捧到鄭嫻兒的面前,嬉皮笑臉地道:“怎麼能讓美人自己倒茶呢?美人還需要什麼,小生服侍您就好!”
鄭嫻兒竟也沒有發怒,平靜地從他手裡接過茶碗,仰頭灌了下去。
葛豐嚇了一跳,忙追過來提醒道:“你小心些,這船上的飲食難保乾淨,剛剛不是就連桐階也著了道嗎?”
鄭嫻兒看著他,“嗤”地一笑:“你既然知道這船上不乾淨,為什麼還要把我們逼上來?你到底是何居心?”
“我說了是無心之失……”葛豐愧疚不已。
說話之間,鄭嫻兒已經從那書生的手裡接過了第二碗茶。
準確地說,是第二碗酒。
這茶壺裡真的沒加什麼特殊的東西,只不過裡面裝的不是茶而是酒罷了。
這一次鄭嫻兒沒有再一口灌下去,而是像飲茶一樣小口抿著,懶懶地靠在軟榻上:“你不用愧疚,我並不是在怪你。只是……這會兒你又何必在我這兒擺出保護的姿態來?我已經上了這條船,便是不喝這酒,難道就能幹淨了麼?在這種地方,我若說我是清白人家的女兒,你信麼?”
葛豐順著鄭嫻兒的目光看過去,恰看見一對男女在窗下旁若無人地糾纏著。
“你……別看了!”葛豐快要嚇哭了。
他相信樓闕會打死他的,一定會的!
幸好鄭嫻兒並未多看。她很快低下了頭,嘲諷地笑了笑:“聽說,聖人之言都是你們讀書人傳下去的,這天下的道德教化也都是靠你們讀書人來維持的,是嗎?”
葛豐訕訕地摸了摸鼻子:“那個……食色性也,男女之事與聖人教化並不違背。”
鄭嫻兒涼涼地笑著:“這樣啊?難怪你們黎大公子一邊罵我淫蕩無恥,一邊問心無愧地做著逼良為娼的生意,原來我錯只錯在不收錢?收了錢的男女之事與聖人教化並不違背,不收錢的就是淫蕩無恥活該浸豬籠活該裝棺活埋是嗎?——今日我算是受教了!”
這時旁邊那個倒茶的書生已經耐不住性子,手中摺扇一開,自以為俊逸非凡地擠到了鄭嫻兒的面前:“認識這麼久了,還未請教姑娘花名?”
鄭嫻兒聞著對方身上那一股嗆人的脂粉味,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那書生卻毫無自覺,又頂著一張笑臉往前擠了擠:“小生姓陳行三,論起來跟桐階兄他們家還沾了一點親——聽說桐階兄即將遠行,姑娘你難免要有一陣子空閨寂寞,不知小生能否有幸與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