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賡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心裡暗罵一句“裝模作樣”,胸口卻不知怎的忽然有些發堵。
鄭嫻兒卻不管旁人怎麼想。她坐直了身子,向眾官差身上掃視了一圈,冷笑道:“我不知道綴錦閣犯了什麼事,但眼下沒過堂沒受審,你們先把店裡值錢的東西揣到了自己的懷裡,這是誰家的規矩?你們老爺知道嗎?”
“你血口噴人!”為首的官差大叫起來。
鄭嫻兒轉頭看向黎賡:“黎大公子怎麼說?”
黎賡早已看見了狼藉一片的櫃檯,此時聽見鄭嫻兒問著他,立時漲得滿臉通紅:“縣衙裡沒這種規矩。這些人回去之後,縣衙裡自會重罰!”
“重罰不重罰,怕也不是黎大公子能做主的。沒準兒黎老爺正等著這些東西回去填庫房呢?”鄭嫻兒不看他,語氣卻是十足嘲諷。
黎賡早已氣得渾身發顫,跟得了羊癲瘋也差不了多少。
這實在不能怨他器量窄——黎大公子一向自認為光明磊落,如今親眼看見自家老爹手下的官差像土匪強盜一樣搶劫人家的東西,被失主當面問到臉上,他怎麼兜得住?
鄭嫻兒卻不打算管黎賡的臉上掛不掛得住。
她冷笑著站起身來,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地走到了眾官差的面前,聲音低沉:“要麼現在把東西還回來,要麼等我去府衙狀告黎縣令貪贓枉法強奪民財。——你們看著辦!”
官差尚在遲疑不決,黎賡已氣得猛衝過來,一腳將那為首的官差踹翻在地:“混賬東西,還不快拿出來!”
幾個官差知道躲不過了,只好不情願地把先前藏在懷裡、腰裡的那些珠玉首飾甚至金銀都掏了出來,戀戀不捨地放到了地上。
眼看著地上的東西越堆越多,黎賡的臉色也越來越黑,身子搖搖晃晃的,幾乎就要氣昏過去。
“好呀!”鄭嫻兒不怒反笑,“一個個倒都挺有眼光,你們是把我大半個綴錦閣都揣到懷裡去了!小小十幾個官差,當著綴錦閣掌櫃和夥計的面揣到懷裡的東西價值就不下萬金,這‘清廉’的桑榆縣縣衙,我算是見識到了!”
黎賡拖著沉重的雙腿走到鄭嫻兒的面前,動了動嘴唇,卻說不出話來。
鄭嫻兒眯起眼睛,向他冷冷一笑:“黎大公子霽月光風問心無愧,我知道的。”
黎賡無言以對,只好示意他妹妹給眾夥計們鬆了綁,又幫著把東西一一擺回櫃檯上去:“你清點一下。”
“沒什麼好清點的,”鄭嫻兒冷笑,“不是說我們犯了事嗎?貼封條吧!”
“東家!”程掌櫃回到鄭嫻兒的身旁,面露難色。
鄭嫻兒拍拍他的肩,臉色緩和下來:“別擔心,咱們不會有事。今日這場亂子都是底下人胡作非為,不是縣太爺本人的意思,你們不許胡亂猜測!”
程掌櫃和幾個夥計慌忙點頭稱“是”。
鄭嫻兒又向黎賡那邊抬了抬下巴,卻不說話。
程掌櫃是個極伶俐的,衝到黎賡面前“噗通”就跪下了:“綴錦閣多謝黎大公子仗義相救!”
夥計們也陸續反應了過來,呼啦啦一下子湧到了黎賡的面前,七嘴八舌地謝他今日相救綴錦閣的大恩大德,恨不得把他誇到天上去。
跟鄭嫻兒先前冷嘲熱諷的態度簡直是天淵之別。
鄭嫻兒站在一旁看著黎賡的臉色一陣紅一陣黑,忍不住抿嘴笑了。
她的掌櫃和夥計都很懂事,看來應該不用換了。
至於這位黎大公子,她是不擔心的。他做著那樣的生意都能大言不慚地說什麼“問心無愧”,今日這點兒小事他怎麼會放在心上?
他這會兒臉色難看成這樣,恐怕不是因為羞愧,而是因為氣惱手下人辦事不力吧?
問心無愧?呵呵。
等夥計們把地上的東西收拾得差不多了,鄭嫻兒便吩咐程掌櫃帶上店裡所有的銀票,跟她一起到縣衙去。
在自己的地盤上她可以儘管囂張,但既然惹上了官司,縣衙是不去不行的了。
她是有身份的人,當然不可能被官差押著走。黎賡本想邀她坐自家的馬車同去,綴錦閣的夥計卻早已把後院裡的馬車拉了出來。
黎賡一句話沒來得及說出口,心裡愈發不是滋味。
惶愧不安,汗顏無地。
偏偏葛豐那個賤嘴巴的傢伙還在旁邊聒噪不已:“……你別說,這樓家三少奶奶還真是讓人意想不到!她不是出身市井的嗎,怎麼又搖身一變成了綴錦閣的主子?那可是綴錦閣哇,就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