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帝似乎並未察覺到她心態的變化; 目光落在夏侯乾身上,似嘆息; 似惋惜; 又似質疑:“乾兒,你可知她娘是誰?”
夏侯乾道:“是洛河公主……”
“是逆賊符鶯!”懷帝打斷他。
這句話令杜月芷臉上血色褪了個乾淨,夏侯乾心疼地握緊她的手; 示意她稍安勿躁。
“父皇,關於洛河——她的事; 兒臣也曾有所耳聞。”
當年符鶯以和親公主的名義嫁給杜璋; 誰知是另有圖謀。她趁著西丹使臣向大郯進貢之際,與西丹國私通書信,借將軍夫人的身份打探訊息,以便將大郯的軍政訊息傳遞到西丹; 最終西丹出兵,導致一場本不該存在的屠殺,害死了大郯邊境許多無辜的百姓。杜璋奉命出征,平定叛亂之後,在叛軍身上搜出書信及地勢圖,以及……洛河公主本人。
那書信經過大理市辨認,確實是洛河的字跡。而洛河出現在叛軍當中,也著實可疑,堪堪稱得上是人贓俱獲,當場鎖住四肢,押解回京。
懷帝加重語氣,臉色陰沉:“你既有所耳聞,為何還要一錯再錯?符鶯的女兒,母女血脈相連,骨子裡留著那個女人骯髒背叛的血,定非善類。若非看在杜璋護國多年的忠心上,杜璋又以身家性命擔保,朕——絕饒不了你!”
他色厲內荏,後面的話是完完全全衝著杜月芷說的。
杜月芷渾身一震,慢慢揚起臉來:“我父親,以身家性命擔保?”
她從未聽說過。
懷帝冷冷看著她。
杜月芷回京的那一年,懷帝很快得知了訊息——杜府出現了一位與符鶯長相略有相似的豆蔻少女。既有了存疑,便要調查,一調查,便查出當初杜府交出的兩具嬰孩屍體是假的,那女嬰被調包了,杜家偷偷把人藏了起來,養在李家莊。
杜璋千里迢迢趕回來,風塵僕僕進宮,二話不說,跪在殿外磕頭請罪。
懷帝讓他自己選擇,杜月芷的命究竟是由朝廷出手拿去,還是他自己親自動手。
杜璋便以身家性命擔保,絕不會讓任何人知道杜月芷的身世,誓死隱瞞。只求陛下開恩,饒她一命。若是杜月芷死了,他將立即卸甲歸田,交出虎符,並帶杜府一門遠離京城,子孫再不入仕。
為了那個女人的女兒,他竟然威脅江山之主。
在杜璋的赫赫軍功面前,杜氏一族滲透朝廷過多,一時摘除必將引起動盪,懷帝深思熟慮,暫且饒了那女人的孩子一命。
卻沒想到,僥倖活下來的深閨少女,與那個女人越長越像,若她安靜不說話時,恍惚間竟好似符鶯再生,他每每看到,都會感覺腔子裡那顆衰老的心緊縮,無法言喻的痛苦宛若靜水流深,侵蝕著殘餘的靈魂,繼而達到極致。
符鶯果然足夠狠,哪怕死了死了十多年,也要時時刻刻折磨活著的人。
懷帝不由得更是恨意疊生。
現在,這個女人的遺毒要來禍害他的兒子,禍害他的江山,要他生生世世痛苦,他決不能容忍!
杜月芷袖子裡的手攥出了數道血印,時機不等人,現在若是不說,以後就找不到機會了!正是要趁懷帝提起時,才好解釋。她急切道:“陛下,我母親恐是冤枉的。字跡可以造假,謠言不脛而走,若是您允許,我這裡有我母親的手稿,我可以拿出來比對……”
杜月芷的話不知怎的,突然刺激了懷帝。
懷帝神情兇狠,猶如狂暴的雄獅:“她已經出現在叛軍當中,離西丹如此之近,還有什麼可冤枉的!只怕她立時就要退回西丹,永遠離開大郯。她給西丹做軍師,背叛了所有人的信任,還妄圖要我善待西丹。哼,這個女人,永遠也學不會認命……永遠也不不知道,她拋棄了什麼……”
“陛下!”杜月芷驚恐地看著他。
他在說什麼啊?
她看了一眼夏侯乾,夏侯乾臉色沉肅,觀察著懷帝的一舉一動,同時將杜月芷攬到身後:“芷兒,過來。”
“西丹人都一樣虛偽,花言巧語骨子裡流著蛇的血,捂不熱的石頭,忘恩負義,你也一樣……”
懷帝越說越怒,夏侯乾感覺到懷帝的目光越來越惡毒,像巨蟒似得死死盯著杜月芷,就在杜月芷躲到他身後時,懷帝衰老的龍顏在一瞬間扭曲起來。
“符鶯,你以為你還躲得了嗎?”
他迅速走到能看到杜月芷的那一面,杜月芷尖叫一聲,夏侯乾轉過來再次遮住她。轉了幾次,懷帝的狀況越來越瘋魔,眼睛渾濁,口中喃喃叫著符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