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她婆婆家住的茅草屋四面漏風,大冬天的任誰也受不了。要不,讓她別去了,鎖在藥房不叫她出來就行了?烏氏暗自思忖,不經意間摸了摸肚皮,瞬間想到巫婆子的話,頓時將方才冒出來的一點柔情給壓了下去。她如果對杜月芷好,那腹中的胎兒就危險了,不行!絕對不可以!更何況,今晚還有貴客來,她不能叫這丫頭壞了事!
“平時不叫你去,你偷著去,冬天冷了叫你去,你又縮手縮腳的,賤骨頭!拉著不走,打著後退,天生跟我作對是不是?”烏氏抓著她的領子,狠狠打了幾下。
杜月芷伸出胳膊去擋,含淚道:“我去,我去,烏嫂,你別打我了……”
“滾出去,見你就煩心!”
杜月芷滾了出去,拿大盆裝了衣服,看了眼烏氏的房間,細白的牙咬住紅唇。看來,烏氏鐵了心要她走,她更不能走了。
她並沒有去井邊,直接端到河邊洗,那裡還有一些莊子裡的女人在洗衣服,見她端著大盆,只露出半張臉,笑道:“芷姑娘來了,這麼冷的天,你烏嫂怎麼還叫你洗衣服呢?就算洗,也該在家燒了熱水洗,你這麼小,冷天洗衣服容易落下病根。”
“沒關係,我不冷。烏嫂她養我不容易,我理應聽話報答她。”
杜月芷說著將盆放下,挽起袖子,伸手將要洗的衣服浸入水中。冰涼刺骨,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氣,離她最近的女人伸頭看了看:“水冷吧,要我說,你不如早些家去,燒了熱水倒還好些,眼看著你就要說婆家,這個冬天我看媒婆子都進了你家三回了,合該注意點子……呀,你胳膊上是什麼?”
聽她驚呼,大家都圍上來看,只見白嫩細瘦的胳膊上,到處都是掐痕,鞭印還有掌印,新傷舊傷層疊不窮,簡直觸目驚心。杜月芷後知後覺,忙放下袖子。
“芷姑娘,你老實說,烏嫂是不是在家虐待你?”
“沒有,沒有……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請你們千萬不要跟烏嫂說。”杜月芷拼命搖頭,眼睛裡露出害怕的目光,而後垂下頭去洗衣服,悄悄抹眼淚。
越是否認,就越是可疑。莊子裡到底是淳樸的人多,女人們心疼不已:“烏嫂這人真是下作,收養了遠房親戚的女兒,生生養成了丫鬟,還打出這麼嚴重的傷,傷了福氣,早晚要遭報應的。”
眾人唏噓一番,其中剛嫁了女兒的李嫂氣憤不已,鬧著要告訴莊裡的師爺,被人勸著走遠了。待所有人走光,杜月芷才抬起頭來。
她眼中根本沒有眼淚,那些傷痕也是她故意弄的。她沒有別的意思,只讓人看到,就夠了。
眼前是灰撲撲的天,不遠處的樹林枝葉散落,枝椏如同乾枯的手臂,指向天空,因為太冷,河面氤氳著一團霧氣,只聽嘩嘩聲,卻不見河面有什麼動靜。靜水流深,就像杜府那條從地底引流的河,絆住了雙腳,就再也浮不出來了。福媽媽就是這樣死去的,她跟了母親一輩子,若不是為了他們兄妹,恐怕早就自盡隨主而去了。杜月芷長長地呼了一口氣,看著眼前衰敗的景象。這裡待不得了,她要儘快回到京城。
蹲下去將泡在水裡的衣服撈起來,她突然發現河水變紅了。是衣服掉色了麼?李家買的衣服,總是質量差的染布,掉色並不奇怪。
不對,有血腥氣,是血!
杜月芷吃了一驚,往上游走。
一輛似曾相似的馬車出現在眼前,馬身上有幾隻翎毛箭,韁繩已斷,死在河中,剛才看到的血應該就是馬的血。車轅斷了半截,馬車斜斜栽進河裡。除了車軲轆和馬蹄痕跡,再無其他。奇怪,沒有發生惡鬥,怎麼馬死車毀了呢?杜月芷遠遠看了一回,正準備離開,眼角餘光掃到了什麼,她一愣,立刻跑了過去。
車斜斜歪在水裡,正好擋住了一個人,是個穿黑衣的少年。他半截身體倒在水裡,雙目緊閉,面色青白,早就被凍得不省人事了,只有一雙修長的手,還死死拽著馬車,是以口鼻並未淹沒在河水裡,不然在凍死前先被淹死了。杜月芷冷冷看著他,又看了看附近,沒人。救嗎?不救嗎?她又想起了福媽媽,倘若那時有人肯拉她一把,那麼一切都將會改變。她不會嫁給夏侯琮,哥哥也不會被派去鎮守邊關,所有人都不會分離……
該死!她咬牙,彎腰脫了鞋襪,將衣裙捲起,朝那人走去。河水如冰刀刺骨,她口中撥出白煙,打著冷顫,抓住那人的衣領,藉著河水之力,將他拖上岸。
救上來,先試了鼻息,雖然很輕,但卻是有的,脈搏也微微彈跳,看來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黑衣有著淡淡的血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