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終閉著雙眼的男子,不由失了神。
回首往昔歲月,自初見起至如今,每一幕的景象都歷歷在目,清晰非常。
他的身影,他的眸子,深深地印在她的心間與腦中……
“……娘娘,娘娘?”
她自蘇淺的呼喚聲中回神,茫然地轉眸,“何事?”
經過這一月的相處,蘇淺早已不再忌憚她,明媚的雙眸中透著機靈,輕笑道,“娘娘,天宇大統領正在殿外候著。”
黎夕妤這才緩緩起身,向殿外走去。
天宇卻將她帶去了偏殿,殿中桌案上擺放著兩隻陶罐,其中一隻令她覺得有些眼熟。
“不知姑娘是否認得這陶罐?”天宇出聲問道。
黎夕妤輕輕搖頭,“只是隱約覺得有些眼熟,卻記不清了。”
天宇的目光暗了下去,沉聲道,“這兩隻陶罐中,裝著兩具屍骸……”
此言一出,黎夕妤驀然瞪大了眼。
她想起了什麼,顫聲問,“是小桃和……子安?”
天宇輕輕點頭,回以肯定的答覆,“少爺本想尋個好天氣,將他二人送入江河。可自從迴歸榮陽城後,卻始終未能尋到好時機。如今少爺病著,我看今日天氣還不錯,便將他們帶來,交由姑娘做主。”
黎夕妤緩步上前,伸手撫過桌上的兩隻陶罐,指尖卻在顫抖。
半晌後,她深吸了一口氣,道,“子安生前最遺憾的事便是未能帶著小桃遠離紅塵是非,如今他二人不在了,也不應當再禁錮著他們。天宇,帶我出宮吧,城南嘉玉江奔流不息,我想送他們最後一程。”
半個時辰後。
馬車停在江邊,嘉玉江的兩岸邊生滿了野花野草,放眼望去,無不透著勃勃生機。
“我獨自一人前去,你不必跟隨。”下了馬車後,黎夕妤對天宇道。
天宇本有些放心不下,思索了片刻後,終是站定在馬車旁,未曾跟隨。
黎夕妤踏過花草,隻身一人去往江邊。
她的肩上披著那件淺紫色的斗篷,懷中捧著兩隻陶罐,一步步地走去。
有冷風吹過,吹起她的衣角,周身縈繞著陣陣花香。
她站在江邊,望著奔流不息的江水,深吸了一口氣。
她先將一隻陶罐放置在腳邊,懷中抱著另一隻,將其開啟。
她伸手探入罐中,抓起一把細碎的骨灰,迎著風,將其撒在江水中。
“小桃,你去吧,去向遠方,去過自由自在的生活……”
黎夕妤喃喃低語,她垂眸望向水面,彷彿看見了司桃的容顏。
骨灰迎風飛落,落進水中,很快便消散得無影無蹤。
在這一刻,黎夕妤並未覺得難過,反倒暗自鬆了口氣。
她始終記得荊子安白了發,跪在她身前,向她求娶司桃的那一幕……
她明白,在荊子安的心中,始終渴望那閒雲野鶴般的自在生活,卻為了一個“義”字,賠上了所有。
如今,紅塵盡褪,想必還不算晚。
黎夕妤將二人的骨灰盡數撒在了嘉玉江,並未急著離開。
她緩緩閉上了雙眼,聽著流淌的水聲,靜默而立。
一張又一張的面孔自腦中閃過,皆對她露出了溫柔的笑。
這一生,經歷了這麼多,到了此時此刻,她的心中已再無懼意。
司桃、荊子安、司空文仕、文彥,以及辛子闌,他們每一人,彷彿都還在她身邊,從不曾離開過……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黎夕妤緩緩睜開眼,眼前是奔流的江水,不停不息。
她緩緩轉身,踏上了來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