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厲聲呵斥,令侍衛一時有些怔忡。
怔忡過後,便是猶豫與動搖。
自他的眉宇間,黎夕妤瞧得出那幾分慌亂與遲疑。
眸色深了幾分,黎夕妤佯裝心傷,垂下頭去,伸手拉了拉大夫的衣袖,輕聲道,“大夫,您無需這般為難旁人,既然王爺下了死令,那我便是死,也得死在這寺中。”
黎夕妤說著,見侍衛的眉梢跳了跳,便輕嘆了一聲,又道,“這興許就是我的命,那我……認命便是。”
說罷,她驀然抬腳,自侍衛身側繞過,欲回到自己的住處。
大夫見狀,無半點遲疑,連忙抬腳追了上去。
他一把拉過黎夕妤的手臂,張口便道,“無論如何,老夫斷不能坐視不理。走,老夫這便帶你出去,今日誰也休想阻攔!”
黎夕妤的眼眶漸漸變得紅潤,這一齣戲上演得惟妙惟肖,十分成功。
她始終以餘光打量著後方的侍衛,片刻後便見其轉身,大步走了來。
“既然姑娘的病症有所惡化,那麼依照大夫的提議便是!”侍衛沉聲道,“只不過,為了姑娘的人身安危,屬下需得全程陪同,還望二位莫要見怪!”
大夫聽後,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老夫帶姑娘出去,本就是為了透透氣,這位小兄弟若是願意從旁保護,自然是再好不過!”
“既是如此,那屬下這便去備車!還望二位於此處稍待片刻!”侍衛說罷,迅速自二人身側走過。
黎夕妤與大夫對視了一眼,二人眼中皆是深意。
又是一刻鐘後。
一駕馬車自永安寺正門駛出,駕車之人正是那侍衛。
至於黎夕妤與大夫,自然是坐在車中。
應州城中有多處美景,馬車走走停停。
這一刻,黎夕妤站在芬芳桃林前駐足觀賞;下一刻,她便會守在一片花叢前挪不開步子。
直至兩個時辰後,時至未時,黎夕妤方才戀戀不捨地坐回在馬車上。
然,就在侍衛欲返程回到永安寺時,大夫卻突然道,“小兄弟,煩請自城東而過,老夫有位小侄於驛站當值,近日卻生了病,我已開好藥方,想為他送去。”
侍衛思索了片刻,便點頭應下。
待馬車到達城東驛站時,天色已漸漸暗去。
大夫下了馬車,緩步走向驛站。
驛站的門面敞開著,他走近後,眸色微微一暗,卻依舊不動聲色。
“我兩個月前寄出的書信,為何還未收到回信?你們這送信的究竟怎麼辦事的,該不會將我的書信給弄丟了去?”
剛一進門,便見一位五大三粗的中年男子站在臺前,正向驛站當值的小夥埋怨不休。
那小夥抬起衣袖,擦了擦額角的汗水,陪笑道,“張老爺莫急,這不是因著前些時日皇帝回京,官道需得清讓。別說是信使了,就連往來差旅都需得避而遠之。張老爺您再耐心等待一些時日,相信很快就會有您的信件了!”
大夫掩在黑紗下的眉梢微挑,雙眸轉了轉,倒是有些驚異。
待那中年男子離開後,他便緩步上前。
自袖中取出一封信件,置於臺上,他低聲開了口,“煩請將這封信,送去京城。”
夥計正欲記錄時,卻突然面露驚奇,似是對於眼前的男子十分好奇。
他只覺得,眼前這個男子不僅打扮怪異,就連聲音也有些怪異,似是……似是像女子!
然他未能疑惑太久,身前的人便沉聲回道,“長公主府,要儘快!”
“好……好……”夥計連聲應下,一邊躬身,一邊賠笑。
大夫立即轉身,再不做停留,回到了馬車上。
馬車很快駛出,向著永安寺的方向,飛速前進。
而車中人,“大夫”摘了斗笠,又脫下斗篷,明媚的臉上露出了一副高深莫測的笑。
回到永安寺時,天色已全然暗下。
黎夕妤回到自己所住的偏殿後,竟覺心底一陣悵惘。
不知怎的,她此刻急需與人交談,哪怕只是客套的寒暄,都能帶給她一絲安定。
於是下一刻,腦中閃過文彥的面孔。
黎夕妤無半點猶豫,抬腳便向外走去。
步入院中後,她一眼便瞧見了一名站得筆直的侍衛,便抬腳走向他,問道,“敢問文彥小師傅現在何處?”
侍衛思索了片刻,回道,“文彥小師傅此刻應當在後廚為姑娘煎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