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與一駕馬車。
臨行前,黎夕妤站在永安寺門下,與厲莘然道別,與司空文仕道別……
她站在馬車邊上,掀開車簾探頭向裡望去,她看著那熟悉無比卻又漸漸變得烏黑的面孔,看著他僵硬筆挺卻又再也不會動彈的身軀,掩在袖中的另一手便緊緊握起。
她盯著他許久,方才放下車簾,退至車後。
厲莘然正站在一旁,在他身側則立著一匹健壯的馬兒。
黎夕妤踱步至他身前,微微頷首,“王爺,多謝了。”
她正說著,卻見厲莘然伸手探入袖中,片刻後竟掏出了一把匕首!
熟悉的色澤,熟悉的樣貌,正是她的“羽暉”!
黎夕妤心驚不已,猶記得幾個月前在夔州山巔,這把匕首曾墜落雪地中,便再無蹤跡。
這兩個月來,她總是慣常性地將手探入袖中,企圖去觸控“羽暉”。
可每每摸了個空後,心中便悵惘不已,甚至曾一度認為她這一生都再也不會見到它,不會再有機會將其握在掌心。
卻不想……
“王爺,這……”黎夕妤的眸中突然有了光亮,雖然驚奇,卻難抑心底的歡喜於激動。
厲莘然將“羽暉”呈至她面前,以手指摩搓著那冰冷的刀鞘,道,“當初司空堇宥將你交給我照看時,曾留下這樣一柄匕首。他稱這把匕首乃是你隨身佩戴的武器,若不到萬不得已之時,便不得交予你。”
厲莘然的目光有些清冽,又道,“如今我將啟程去往京城,不能在你身邊照看,左右權衡下,決定將這匕首交給你。但你要時刻記得,有了武器並不代表你就能夠肆意而為,這裡如何也是佛門聖地,見不得血光。況且,我留在這裡的任何一個侍衛,都能輕而易舉將你制服。我只是擔心會有敵人潛入,你有了武器在身邊,便也多了幾分保障。”
對於厲莘然之後說的話語,黎夕妤並未聽進耳中。
她雙手顫抖著接過“羽暉”,將其握在掌心的那一刻,熟悉的觸感令她眼眶酸澀,竟有些想要落淚。
而她的腦中,則不合時宜地,閃過了司空堇宥的面容。
某些事情,在昨日看過司空文仕留下的書信時,她並不願耗費心神去深究。
然此刻將“羽暉”握在掌心,她仍舊不敢去細思,卻難抑心底的震盪。
半晌後,厲莘然的聲音再度自頭頂響起,顯得十分落寞,“阿夕,我就要走了,你便沒有什麼話,想要與我說嗎?”
黎夕妤聞言,將匕首塞進懷中,轉而抬眸去看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道,“王爺,一路順風。”
她所能說的,也不過是這再簡單不過的一句話。
對於他心中所期盼的,她並非不知,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
突然,身前的男子張開了雙臂,竟不由分說地將她抱進懷中。
他手臂的力道十分之大,將她抱得很緊,令她險些要喘不上氣。
黎夕妤本想掙扎,卻發覺他的雙臂正輕輕顫抖著,心頭不知怎的便泛起一股酸楚。
故而,她也並未掙扎,只是任由他抱著,卻無法給予任何回應。
哪怕是在這種分別的時刻,她也依舊,給不出半點回應。
片刻後,他附唇在她耳畔,以僅有他們二人能夠聽見的聲音,低聲道,“阿夕,等我回來。你想要做的,我會努力替你完成,會替你報仇。若是可能,我更願意帶你離開……”
他的話語飄進耳中,黎夕妤總覺有些沉重。
彷彿他即將要面臨的,不僅僅是京城。
可她也並未多想,只當他這是臨別前的不捨。
卻也同樣,未發一言。
厲莘然終是緩緩鬆開雙臂,深深地凝望了她一眼,似是知曉再躊躇下去也不會等到她的半點回應,便迅速翻身上了馬。
而後,他再無半點留戀,縱馬離去。
馬車也隨之跑了起來,黎夕妤盯著車身良久,目光漸漸變得迷離,彷彿透過那一層隔板,她便能瞧見躺在其內的人。
直至人馬遠去,直至視線中再也沒有他們的身影……
一切喧囂消散後,終是要歸於平寂。
黎夕妤轉身,行走在並不算陌生的道路上,自懷中摸出“羽暉”,緊緊攥在掌心。
在這偌大的永安寺,周遭高牆林立,寺中隨處可聞陣陣木魚聲。
這仿若一個囚籠,一個很大的囚籠,將她困在其中,無法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