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後,他收回手指,卻輕輕搖頭,無聲哀嘆。
黎夕妤接連喝了幾大口的水,終是覺著頭腦舒暢了些許,便伸手將茶杯向身側遞去。
她一邊遞,一邊問道,“大夫,眼下可是深夜?”
大夫接過茶杯,點了點頭,回,“子時剛過,眼下已至丑時。”
黎夕妤聽後也點了點頭,而後又問,“我昏迷的這段時間,感覺到身邊始終守著一人,是您嗎?”
昏迷之際,她隱約感到,有股十分溫暖且熟悉的氣息,始終在她身側,不曾離開過。
大夫遲疑了片刻,最終輕笑了一聲,“老夫為人醫者,自是要好生照料姑娘。”
黎夕妤聽後,心中雖有些悵惘,卻仍舊扯出一抹笑意,“勞您費心了。”
而後,她又挑了挑眉,不解地問,“大夫,既是深夜,那您為何不燃燭呢?”
大夫正將茶杯放至桌案,聽見黎夕妤的問話時,身形猛地一顫,手中的茶杯便倒在了桌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
黎夕妤被這聲響所驚,下意識便問,“出了何事?”
“無……無礙。”大夫的話語中摻雜著顫意,他轉眸瞥向桌案一腳的燭臺,瞧著那新換的蠟燭,正燃著幽幽火光。
第一百八十四章:失明
心思玲瓏如黎夕妤,她又怎會察覺不出大夫的異樣。
她眉頭微蹙,循著記憶中的方向,轉首望去,顫聲問道,“大夫,您燃燭了,對嗎?”
大夫的身形又是一顫,他不曾回話,卻緩緩向回走,最終站定在床榻邊。
黎夕妤聽得見他輕淺的腳步聲,只覺大腦嗡嗡作響,後腦傳出陣陣劇痛,連帶著心口,也一併疼著。
大夫伸出一隻手,於她雙眼前晃了晃。
可她雖睜著眼,目光卻空洞無焦,也不知在看向何處。
那一雙溫柔的眉眼,如今卻少了幾分靈氣,透著……死寂!
黎夕妤並不知曉大夫在做些什麼,她胡亂地擺動著手臂,便觸碰到大夫的手掌。
她抓住了這隻手掌,知曉它近在咫尺……
她的眼眸睜得越來越大,其內充斥著不可置信,以及……強大的恐懼。
“大夫……”她幾近絕望地開口,話語中滿是哭腔,“您告訴我,您告訴我……我的眼睛……是不是……看……看不見了?”
沒有人知曉她問出此番話時究竟是怎樣的心境,唯有一雙手,將大夫的手掌攥得格外緊。
可她並未聽見大夫的回話,只聽聞一聲嘆息……
那嘆息宛如一隻無情的利爪,將她心中的最後一丁點希冀,掐得粉碎。
她終是緩緩鬆開了手,本就無神的雙眸愈發暗淡,漸漸被絕望填滿。
“姑娘,你也不必太過傷心,你已昏迷了整整七日,眼下剛轉醒,有些不適實屬正常。稍後將藥服下,再睡幾個時辰,興許明日醒來,眼睛便恢復如常了。”大夫如此勸慰時,話語中含著幾分連他自己都不曾發覺的……遲疑。
黎夕妤聽在耳中,心如刀絞,痛不欲生。
她垂下眸去,緩緩蜷縮起身子,將臉埋在雙膝間,無助又淒涼。
大夫見狀,實在不知曉該如何勸說,便道,“姑娘,你稍等片刻,老夫這便去後廚,將藥取來。”
說罷,他轉過身,離開了。
獨留黎夕妤一人坐在床榻上,雙肩輕輕顫抖著。
她陷入了永恆的黑暗中,再也瞧不見任何光亮,由心底生出的絕望逐漸蔓延至周身。
她終究,心如死灰。
隔壁屋中。
兩道身影被搖曳的燭火拉得極長,一人身穿侍衛服侍,正是厲莘然手下一名心腹。
而另一人,他一襲青衫,負手而立,饒是滿臉的疲倦之態,也仍舊無法遮蓋他那一身的高貴與清冷。
侍衛站在他面前,心中總有些惶恐,甚至一度想要拜倒在他腳下,俯首稱臣。
“你們王爺應當不久後便能抽身而返,待他回來後,請將這封書信交予他。”男子說著,將手中的書信遞至侍衛面前。
侍衛小心翼翼地接過書信,將其塞進懷中,而後向著眼前人拱手行禮,道,“多謝將軍肯派人於暗中相助,這才令我家王爺死裡逃生。這封書信,屬下定會將其交至王爺手中,絕不敢生出半點紕漏!”
男子目光清冷,口吻突然變得沉重,“但我希望,類似於前兩次的事件,絕不再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