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為何,不過如此這般,她倒也樂得自在。
大夫仍舊每日裡為她診病送藥,陪她閒聊幾句。
可每每傷勢發作時,她蜷縮在地上,四肢抽痛,卻再也無人替她按摩穴位。
這一日巳時,她如同往常一般,獨自一人盤坐在佛像前,一手捻著佛珠,一手敲著木魚。
她並不會唸經誦文,故而只是一味地敲著,每敲一聲手中的佛珠便捻過一顆。
屋中檀香嫋嫋,氣味頗有些濃重。
她敲了不知多久,直至昏沉欲睡之際,身後的屋門突然被人一把推開。
她被這推門聲所驚,立即打起了精神,坐直了身子,繼續敲著身前的木魚。
本以為來人會是永安寺的僧人,卻不想……
“阿夕……”
顫抖的聲音自身後響起,黎夕妤猛地睜開眼,即便她什麼也看不見。
隨後,腳步聲響起,有些焦促。
來人很快便到得她身側,竟一把將她抓了起來。
他的動作有些粗魯,黎夕妤被他抓得吃了痛,忍不住蹙起眉頭,“貧尼正在唸經誦佛,還請王爺注意分寸,莫要壞了禮數!”
她話音落後,厲莘然非但不曾鬆手,反倒一把將她攬進懷中,力道之大,令她漸覺呼吸不暢。
黎夕妤的雙眉擰得更緊了,她奮力地掙扎著,卻不過徒勞。
“誰準你如此做的?誰準你削了發?”厲莘然的吼聲響徹在耳畔,震得黎夕妤一陣頭疼。
“放開我,你放開我!”她無奈,只得揮拳捶打厲莘然。
片刻後,厲莘然竟果真將她鬆開。
就在她稍稍鬆了口氣時,卻突然又被他拽住了手腕,被他拉扯著,轉身便走。
他一邊走,一邊道,“你跟我回去,換下這身衣裳,還俗!”
聽聞此言,黎夕妤心生惱怒,猛地甩手,卻並未甩開厲莘然的束縛。
她站定腳步,同樣低吼著,“你以為你是什麼人?你憑什麼替我做主?我不要跟你走!”
厲莘然赫然怔住,終是停下了腳步。
他望向黎夕妤,眼眸中血絲遍佈,滿臉的疲倦與蒼涼,眉宇間卻凝著幾分悲痛。
“當我得知你已削髮為尼的那一刻,我本是不信的。卻不想……”厲莘然的嗓音低沉且沙啞,他深吸了一口氣,手臂竟微微一顫,“阿夕,你為何要這麼做?”
聽見他的問話,黎夕妤忍不住輕笑了一聲,只是那笑聲中滿含嘲諷,“為何如此做?呵……左右我餘生的光景都無法逃脫這座牢籠,那麼倒不如欣然接受,一心只修佛法,倒也不錯。”
“只要日後天下太平了,我一定會帶你離開這裡,你不必非要如此做的!”厲莘然目光灼熱,口吻有些急切。
黎夕妤再次嘗試著抽回自己的手臂,可厲莘然依舊緊緊地握著她,她無奈,便道,“王爺不必將心思都浪費在貧尼的身上,貧尼如今既已決意一心向佛,便不會再想著離開。”
厲莘然只見黎夕妤目視前方,眼神空洞,全然是一副容不下他的神情,便驟然心生惱意。
他不由分說地再次拉扯著她,轉身便要走,“無論如何,我不會坐視你如此錯下去!”
黎夕妤心底的怒意漸漸升騰,她咬緊了牙關,拼盡了全身的力氣,猛地甩開手臂。
她甩手的幅度很大,突聞前方的厲莘然發出一聲悶哼,隨後她便掙脫了他的桎梏。
卻也因此,身子未能站穩,整個人便直直向後倒去。
厲莘然瞪大了眼,下意識便要去抓她。
可他的手臂剛探出幾分,便痛得無法抑制,有鮮血自衣袖內流出,沿著他的手掌與指尖,滴落在地。
黎夕妤跌倒在地,手中的佛珠受到拉扯,因此斷了線,一顆顆散落在地,發出清脆且刺耳的聲響。
她的身子骨本就虛弱,此番摔在地上,她吃了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可她念及佛珠,未能待疼痛有所緩和,便趴在地上,伸出雙手摸索著。
她什麼也瞧不見,只能胡亂地摸索,很快便尋見了八顆珠子。
她又向前挪了挪,繼續摸索著,如此往復,又尋見了十三顆珠子。
可還有六顆,她卻無論如何也摸索不到了。
厲莘然站在一旁,瞠目結舌地望著黎夕妤,滿眼的不可置信。
他瞧著女子跪趴在地,瞧著她不停地摸索尋找著,瞧著她那一雙美麗的眼眸,空洞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