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信箋已落滿飛雪,漸漸染了溼氣。
視線也逐漸變得模糊,眼眶卻溫熱得與這冰凍三尺的嚴冬顯得格格不入。
她便如此站著,身形挺得筆直,若非是那一雙仍在顫抖著的手臂,怕是會被人誤以為是被凍僵了。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毓宜的嗓音再度響起,“夕姑娘,如今便到了你自己做抉擇的時刻。倘若你願意遵循司空堇宥的心意,我會即刻派人護送,將你平安送去辛大夫的故鄉。”
聽著他的話語,黎夕妤終是有了動作。
她將信箋收起,揣進自己懷中,轉而望向他,眼眶依舊紅潤,神色卻平靜到令人心驚。
片刻後,只聽她開口,道,“殿下,我決意離開。”
毓宜先是一怔,似是不曾料到她會作此抉擇。然片刻後卻輕和一笑,點頭道,“既是如此,還請姑娘先行回屋歇下,待明早天一亮,便會有車馬停在這院中,送你離開。想必正如司空堇宥所願,辛大夫定會傾其所有,好生待你。”
黎夕妤卻驀然搖頭,轉而望了望天色,竟道,“趁著天還未亮,煩請殿下為我備一匹良駒,我將連夜啟程。”
此番,毓宜終是明白了什麼。
他斂了笑意,雙眉微微蹙起,有些遲疑地問,“夕姑娘,你這是……要獨自一人,去往何處?”
黎夕妤並未隱瞞,立即便回,“去往戰場,去尋少爺。”
她的話語堅定如斯,神色雖平靜無波,卻令人感受得到自她周身散佈而出的極其強烈的堅毅。
那是不遜於男兒的剛硬,那是獨屬於她黎夕妤的,倔強與堅韌。
毓宜凝視她半晌,後開口,問道,“夕姑娘,你可考慮好了?當真要奔赴戰場,令自己身陷危機?”
“還請殿下賜馬。”黎夕妤驀然俯身,拱手朝著毓宜行了一禮。
毓宜見狀,深知她絕不會再改變心意,便道,“既然姑娘心意已決,我也不便再多加勸說。只是姑娘既要去往戰場,那麼這條路……僅有你自己去闖了。”
毓宜說此番話時,神情無半點變化,可黎夕妤卻聽出了他話語中的幾分為難。
她自然明白,毓宜身為瀚國王子,他所做的一切決定都需得以整個瀚國為重。他的一言一行,每一個抉擇,都關乎了瀚國的命運。
故而,倘若她願意去往辛子闌的故鄉,他可派出大批的人手。
可如若,她要奔赴戰場,他便不得不去考量這其中的厲害干係。
對於他的考量,黎夕妤自然理解,也不會生出半點怨怪的心思。
“如此,便是最好。”片刻後,黎夕妤勾唇一笑,再度拱手,“多謝這一月來殿下的關照,倘若有幸,還盼日後能再相見。”
黎夕妤已等不得太久,毓宜便立即命人前去備馬。
待一切準備妥當後,二人並肩走至府邸門前,卻見門外正立著兩匹馬兒。
黎夕妤心中有些疑惑,便挑眉望著毓宜。
“雖不能送你去往戰場,但去往易寧城城門的這一段路程,倒是可以陪同。”只見毓宜溫和一笑,率先翻身,坐在了馬背上。
黎夕妤微微頷首,領了他的好意,便也上了馬。
二人二馬奔走在茫茫雪地中,因著黎夕妤心中焦急,故而速度始終很快。
待寅時將至,二人抵達城門口。
守城的侍衛見來人是毓宜,不由分說地便開啟了城門。
黎夕妤坐在馬背上,與毓宜道別,“殿下,多謝您願陪我這一程。至於伯父,還望您能依照少爺的心意,好生安頓。”
“……斷不負所托。”毓宜重重點頭,拱手拜別。
黎夕妤不再遲疑,驀然拉扯著韁繩,身下的馬兒便邁步跨過城門,去往遠方。
天色昏暗,風雪肆虐,黎夕妤身披厚重的斗篷,一手抓著韁繩,另一手則執起馬鞭,一下又一下地抽打著身下的馬兒。
她心急如焚,絲毫不覺天寒地凍,饒是寒風無情地鑽進她衣襟,她也無半點知覺。
此時此刻,她腦中僅有一個念想。
那便是:回到司空堇宥的身邊,越快越好。
在臨行前,毓宜曾向她囑咐過,兩軍交戰點位於夔州城外的荒野,而司空堇宥率領的大軍被敵人圍剿,最終被困於一座山頭,不知進退。
黎夕妤便這般冒著風雪,不停地催促著身下的馬兒,牙關緊咬,拼儘自己一切的力量,只為能夠快些見到司空堇宥。
待天光破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