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也曾生出過幾分怨怪。
然時至此刻,瞧見他為了她而忙碌的身影,瞧見他佝僂著背,將竹簍中的野菜盡數取出時,她的心中再無半點怨怪之意,只覺愧疚難當。
“伯父……”她低低地出聲,喚著。
聽見她的呼喚,前方的人立即轉身,有些驚異地望著她,“丫頭,你怎麼來了此處?快回房歇著!”
看得出他眉宇間的關切與慈愛,黎夕妤的心中愈發不是滋味,卻倔強地搖頭,甕聲甕氣地開口,“伯父,我還不累,只想與您多待一會兒。”
聽了她的話語,司空文仕會心一笑,轉而望向她身側的厲莘然,微微俯身,拱手道,“還請獻王爺好生照看這丫頭,我這便為她燒菜。”
司空文仕說罷,轉身便要繼續動作,厲莘然卻突然揚聲道,“還是您來照看著阿夕,至於燒菜煮飯,便交由本王來做吧。”
此言一出,司空文仕與黎夕妤二人齊齊怔住,皆愕然地盯著厲莘然。
厲莘然的目光在伙房中搜尋了片刻,尋了個矮凳來,供黎夕妤小坐。
隨後,他俯身蹲在她面前,柔聲道,“佛門聖地不容殺生,又見不得腥葷,只有些粗茶淡飯。阿夕,你要適應。”
黎夕妤點了點頭,片刻後發問,“王爺,您要做什麼?”
厲莘然笑了笑,並未回話,卻兀自起身,向案板走去。
他尋了一個木盆,在其內盛上粗麵與清水,隨後和起面來。
司空文仕見狀,起初有些驚訝,而後一邊搖頭,一邊無聲笑著。
黎夕妤更是驚訝到說不出話來,盯著厲莘然的身影瞧了半晌,方才聽見自己的聲音,“王……王爺,您這是……在做什麼?”
厲莘然並未回眸,卻道,“幼時,母妃並不受寵,甚至連做飯都需她親自動手。我曾一遍遍地看著她,從和麵到入鍋蒸制,蒸出一鍋白花花的饅頭來。”
他說此番話時,話語中含著幾分笑意,又含了幾分苦澀。
黎夕妤目光一滯,卻聽他又道,“雖不曾親手做過,但是每一道工序我都牢牢地記在腦中,自母妃離世後的這麼多年來,始終不敢忘記。”
他將話語說得十分輕快,可那背後默默隱藏著的疼痛,卻是令黎夕妤清楚地察覺到。
原來他幼時的經歷,竟也這般……不如人意。
而他的母妃,想來也是那宮闈院落中的可憐人。
黎夕妤深吸了一口氣,正想開口說些安慰的話語,厲莘然卻突然輕笑出聲,又道,“可惜母妃只蒸過饅頭,我也不曾習得其餘糕點的做法。還望阿夕千萬要賞臉,嘗上一嘗。”
聽聞此言,黎夕妤的心底忽有暖意流淌,鼻尖驀然一酸,眼眶中便有溫熱的液體盈著。
她一邊拼命地眨眼,一邊重重點頭,也不管厲莘然能否瞧得見。
隨後,屋中便靜默了。
司空文仕並未停手,猶自清洗野菜,也算是幫著厲莘然分擔了些許。
黎夕妤則默然地坐在一旁,視線自二人身上來回移動,卻不時被那道白影吸引得入了神。
自最初相見,厲莘然於街頭救了她的性命起,她對他始終都心存感激。
可自從知曉了司空堇宥與皇家人的恩怨後,她下意識便與厲莘然疏離,甚至暗自將他當做了仇人。
她如此這般的心態,委實是對不住他的。
可如若,他不是皇家人,又該有多好……
半個時辰後。
飯香溢了滿屋。
一籠淺黃色的饅頭出現在視線之中,而野菜燒熟的氣息,也更加吸引人。
厲莘然與司空文仕將燒好的飯菜端至黎夕妤的房中,三人圍坐在桌邊,卻誰也不曾先動筷。
黎夕妤正盯著那籠饅頭出神,厲莘然便遞了一個至她眼前,笑道,“初次蒸饅頭,不知味道究竟如何,嚐嚐看?”
黎夕妤抿唇,小心翼翼地接過厲莘然遞來的饅頭,一時間卻有些不敢張口。
而此刻,厲莘然與司空文仕皆在盯著她看,她被盯得有些窘迫,便立即張口,輕咬了一塊。
寺中條件自是比不得別處,這粗糧蒸製出的饅頭味道尚可,只是口感欠佳。
感受到厲莘然殷切的目光,黎夕妤將這口饅頭嚥下,露出了微笑,道,“此事若傳了出去,又有誰肯相信,堂堂王爺竟有著如此高深莫測的廚藝。”
以“高深莫測”來形容,不過是因著此乃厲莘然頭一次下廚做飯,便能成功蒸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