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啊,”餘光瞥見他沒有再打量著自己,傅攸寧心下稍安,悄悄抬起手背抹掉眼中的水氣,笑著答道,“師門又不養閒人的。剛巧那時東都繡衣衛徵召候補武卒,我就去揭了榜。”
梁錦棠“嗯”了一聲,聲氣輕輕的:“青衣道離東都挺遠,也並不順路。”
他很清楚,以她資質之差,揭了繡衣衛的榜,又在一年內成為主理候補武卒訓練的小旗,這其中的甘苦,絕不會如她口中那樣輕描淡寫。
“好吧,果然是瞞不過你,”此時傅攸寧的心神已穩,拋開心底的傷懷,笑得感慨,“因為父親是在那裡渡過他的少年時光啊。”
她就想去看看,父親小時吃過肉餡兒湯圓的早點鋪子;去他小時去過的書樓,聽他曾聽過的戲;去他曾走過的街巷,順著他信中的回憶,再走一遍。
有許多次,在那些光影熱鬧的喧囂中,彷彿就看到年少的父親,英俊從容,少年風流,鮮衣怒馬,意氣飛揚。那真好。
“那……這兩年,你為何從不回家?”既話已聊開,梁錦棠想,便索性將所有事全攤開來好了。
她便是會低落難過,也就痛這一回。將來……將來絕不會再讓她躲著人偷偷抹眼淚的。
傅攸寧淺淺笑,坦然以對:“母親她……許是不知該如何面對我。我大約也不知該如何面對她。索性就這樣,彼此都繼續裝瞎,對大家都好。”
她一直很清楚,對母親來說,自己與傅雲薇、傅維真是不同的。其實她自己,亦然。
畢竟打小不長在膝下,若硬要說血濃於水、母子連心,那對彼此來說,都是強人所難了。
她對自己是雙生子中被送出去的那一個這件事,並無什麼怨恨。畢竟,她與傅雲薇之間,總該有一個得好好活著才對。
只是有時難免心中發苦。
或許,人心大抵不過如此,總會有一處照不亮的角落吧。
“那什麼,我偷摸吃顆糖,你別向他們三個告發我,”她垂下眼簾,笑著自腰間暗袋中拿出一支小巧的竹管,“實在不是我小氣藏私,走得匆忙不及多想,就只帶了十五顆。”數著日子,每日一顆,正好吃到春獵結束。
話音一落,傅攸寧只覺眼前撲來黑影,梁錦棠已倏地靠到近前,迅雷不及掩耳地自她手中搶走了那支小竹管。
“喂,那是我的……”傅攸寧眼睜睜看著他從竹管中取出一顆糖放進嘴裡,心中泣血悲鳴,卻只能假裝大方,“……好吧,分你一顆。”沒見過這麼不將自己當外人的。
她攤開掌心支到他面前,梁錦棠卻並不打算還她:“這分明,全是我的。”那是他自江南順道帶回來的梅子飴。
那時只聽糖果鋪子的老闆說,這東西酸甜可口,色澤也討人歡喜,小姑娘們都愛的。他便沒多想,順手就買了。
沒想到還當真沒討好錯,瞧她出京這樣急,也沒忘了裝一些帶在身上。
見他不像要還來的樣子,傅攸寧生出一種有理說不清的抓狂:“你送我了,那就是我的呀!”
“好吧,拿去,”梁錦棠忽然又不堅持了,極其友善地將小竹管朝她遞過去,“反正我的就是你的。”
傅攸寧聞言,手僵在半中,覺得不管自己拿不拿,彷彿都不怎麼對。
梁大人你被調包了吧?你是梁大人的雙生兄弟吧?你這個妖怪,快把那個面冷心黑手狠嘴毒不理人的梁大人還回來!
她發自內心地覺得,她真的很懷念那個好好嘲諷的梁大人。
四下靜謐,無風。林中草叢裡傳來輕細的簌簌聲響,片刻過後又歸於平靜。
傅攸寧整個人更僵了,臉上一片木然:“梁錦棠,你怕蛇嗎?”
“不怕。”梁錦棠偷覷她那像被人點穴的樣子,心中發笑。原以為她當真天不怕地不怕呢。
傅攸寧心中尖叫,周身發麻。不過她面上仍是沒有波瀾的,因為——
她已然怕到掀不起半點波瀾了!
她全然沒發現,自己的手已很不見外地拉住了梁錦棠的衣角。“這時節,山上會有……蛇嗎?”
“沒有吧。”梁錦棠垂眸,不著痕跡地盯著她那隻很不見外的手。
哦,嚇死了。
那隻很不見外的手倏地應聲放開。“你確定嗎?”
“也不確定,畢竟……”梁錦棠語調徐緩,“驚蟄已過。”
那還是不要見外了!
傅攸寧趕緊再次拉住他的衣角,不自覺地朝他挪近了些。
她稍一回頭,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