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案上放著銅燈,火苗只有指肚般大小的一點,微風從後窗透進來,拂得它左右搖曳,在粉牆上留下一道扭動不止的影子。
高曖蹙手護了護,又用鑷子撥弄幾下,才撂了手,提起毫筆繼續在攤開的抄本上一筆一劃寫下工整的簪花小楷。
堪堪一段寫完,再取硃筆在側旁附上悉曇梵文,寫閉抬頭看看,抿唇微微一笑,似乎自己也覺滿意。
翠兒伏在一旁,手中還兀自捏著半塊墨錠,卻是呼吸調勻,早已睡著了。
她搖搖頭,伸手拿了件自己的罩衣與她披了,搓搓手,繼續默寫經文。
“天都這般晚了,公主還不安寢,難道不怕熬壞了身子?”
靜謐的夜色中,那聲音愈發顯得冷凜刺骨。
高曖著實嚇了一跳,險些將手中的筆掉在抄本上。
霍然回頭,便見那俊逸的身影站在側後,正唇角含笑的看著自己。
“廠臣!你……你何時進來的?”
“公主如此聚精會神,自然不會在意到臣。”
徐少卿緩步跨到近前,俯身瞧了瞧,眉頭輕蹙道:“這字寫得真好,嗯,似乎比上回送臣的那本還用心些。”
這話戳在人心裡頭竟似帶著幾分醋意,她打了個顫,垂眉慌忙將那抄本捂了。
“廠臣不可這麼著,你我遑夜相見已是於理不合,況且翠兒還在這裡,廠臣若無要事,便……請回吧。”
徐少卿見她手足無措,還下了逐客令,便直起身,卻沒退開,狐眸中又蘊起那不易察覺的笑。
“臣今夜來當然是有要緊事說,而且有些話事關私密,公主也不想叫第三人聽到吧?”
高曖瞥了一眼翠兒,暗忖這丫頭平時裡警覺得很,外頭有點響動就會醒了,今日怎的有人在旁說話還睡得這般沉,莫非是熬得太厲害了?
她仍怕這丫頭真醒了瞧見,當下壓著聲音道:“那廠臣請說吧。”
正想站起來,卻不料徐少卿突然身子一矮,竟偎到了背後。
她“啊”的一聲輕呼,隨即又趕緊閉了口,卻發覺右手早被他捉住,背心能清晰的觸到那堅實的胸膛,整個人像被他攬在了懷裡似的。
指間微涼,像浸了晨間的露水。
不曾想他面冷,話冷,竟連手也是冷的。
高曖下意識地想把手往回縮,卻抵不過那份力氣,柔荑已被他完全掌握。
“廠臣,你做什麼?不可這樣,放開我!”
她羞得連頸子也紅了,卻不敢高聲,扭著身子掙扎,卻反而像在他胸膛上撩蹭,不覺更是羞急萬分。
“公主字寫得好,只是這紅研得不勻,想是平日少用硃砂,待臣來給公主做個樣。”
噴勃的氣息混雜著伽南香的味道呵在頸邊,低低的話語搔得耳間發癢。
高曖急忙縮了脖子,卻也避不開多遠,連腦後的髮根都豎了起來。
徐少卿牽著她的手添了些水,便提起錠子按在殷殷如血般的硯盂中,慢慢地動了起來。
“這研砂之法,猶如用方祛病,萬萬急不得,重按輕推,遠行近折,公主靜心詳加體會,便能懂得其中關竅。”
高曖垂首不語,這般教人研墨的法子實在太過親近了些,怎能淨下心來?
偷眼瞧瞧,見他和自己那一大一小,卻同樣如脂玉般膩白的手緊握著,悠悠地蕩著圈,好似墨池中開出兩朵並蒂白蓮……
她耳根子不禁更早紅了,螓首垂在胸口,怎麼也不敢抬起來。
徐少卿卻似視而不見,彷彿沒覺得正將她半擁半攬在懷中,只是執手研墨,任憑那顆怦然不止的心在懷中羞怯難當,不知所措。
過了好半晌,他才撒開手,語帶輕笑地問了句:“公主且看,現下這紅比方才如何?”
高曖下意識地抬眼望去,就見那硯盂中的硃砂墨殷然如血,細而不膩,的確比自己先前磨的要精緻多了。
她呆了呆,心中不禁歎服,原先滿以為是件尋常小事,卻原來潛藏著這麼多講究,想來他早前在宮裡也常伺候人筆墨,手頭功夫還沒擱下,也練出這般沉靜的性子。
“廠臣今夜來,便是為了教我研墨麼?”
高曖話一出口,忽然發現自己語帶微嗔,彷彿是在撒嬌似的,不由吃了一驚,臉上剛剛減退的紅潮又湧了上來,趕緊住了口。
徐少卿見她神色忸怩,眉梢輕輕挑起,帶著一絲玩味的笑,面上卻不動聲色,鬆手緩緩站起身來,繞到窗邊,眼望著那如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