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關,宮裡傳來了喜訊,應天帝老來得子,龍心大悅,直接把懷著孕的昭儀封成了賢妃,聽說這件事的時候,太子正在彈琴,聞言連琴聲都沒停,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
這一年過得猶如一場夢,寶兒記得自己剛進宮的時候,什麼都不懂,見著衣著光鮮的主子就知道跪,連直視主子的容顏都不敢,不曾想只是過了一年,就在關皇親國戚的宗人府裡過著了。
炭盆在邊上燒著,書房裡暖意融融,一曲終了,太子微微閉上眼睛,輕聲道:“寶兒,來給我捏捏肩。”
太子的語氣幾乎稱得上溫和,寶兒連忙應是,走到太子身後,給他捏肩,長青正在斟茶的手一頓,臉上卻沒有露出半絲異色。
“藉著江南貪墨案,父皇折了我半數的人手,我之前一直在想,為什麼他那麼不分青紅皂白,連調查都不肯調查,就要廢我,這些天我倒是明白了,他嫌我手伸得太長。”
接過長青的茶,太子輕抿了一口,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明,“許鴻文從十年前就在給我身邊的人送銀子,這事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只要想查,很容易就能查出來,但是他不查,他怕我。”
寶兒直覺這話不對,捏肩的手都有些抖了,太子卻沒管她,輕聲說道:“歷朝歷代,從沒有過三十年的太子,他怕了,越老越怕。”
長青的臉色也有些變了,低聲道:“殿下……”
太子彎了彎嘴唇,明明是雲淡風輕的表情,眼裡卻透出一絲微不可察的癲狂,“他是怕我,才要廢我,所以不可能了,不可能再讓我回去,老二,老三,不管他們誰當了皇帝,我都會死。”
寶兒有點害怕的朝長青看去,期望他能安撫一下太子,卻見一直微垂著眸子的長青忽然抬起頭來,輕聲道:“無論殿下想做什麼,奴才有死而已。”
太子的目光真真正正落在長青身上,良久,他輕輕的拍了拍長青的肩膀,一下,兩下,三下,透出無言的深意。
北風蕭瑟,吹白了京城大地,冰冷的鞭柄硌得手心的繭子生疼,姬威從馬背上下來,呼了口氣,暖了暖手,大步走進大將軍府裡。
無論他同不同意,開春就要裁軍,他總得向自家老子服軟,才能把想留的兵留下來,不至於無人可用。
西北軍是駐軍,人員定額十萬,和呼延開戰後,朝廷多開了五萬名額,十五萬的人數,和呼延大軍正是旗鼓相當,寧人的體質又比不過常年在馬背上過活的呼延人,所以戰時傷亡很大,姬鎮幾次上書不成,冒著被殺頭的危險,在西北又加收五萬兵員。
應天帝的意思是裁撤去戰時加開的名額,再把十萬駐軍中的老弱兵員遣送原籍,人數定額仍舊十萬,軍餉不變,這對留下的西北軍來說無疑是個好訊息,也很能起到安撫三軍的作用。
然而沒有撫卹金,沒有遣散費,被裁撤的兵員卻是真的要落到姬威所說的,去賣力氣過活的地步了,姬鎮也不忍,然而朝廷不開軍費,說什麼都白搭。
姬威拿著武將名錄走進正堂,一本薄薄的冊子,大半都被圈了紅圈,又被他加畫了叉,一抬頭見他爹臉色不好,撇撇嘴,說道:“你怎麼把我的人一大半都給撤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看到有親說洗白太子啊,給大家吃個定心丸,太子洗不白,只是人在自救的時候總是會格外的清醒。
第49章
姬威帶兵不久,手底下人不算多,只有一個隨他破了呼延王庭的驍騎營,滿打滿算一萬兵員,姬鎮到底是偏愛他,他營中的兵馬是最精良的,自然也沒幾個符合裁軍裡所說的老弱病殘。
姬鎮揉了揉太陽穴,道:“不止你手底下的人,旁的營全撤了的都有,要裁去一半將士,我是想著讓年輕力壯的回鄉,照顧著些老兵,讓他們有個準備,能多拿幾年糧餉也是好的。”
“把青壯裁乾淨了,讓那幫老弱病殘拿柺棍打仗?”姬威堅決不同意,他本以為自家老子是想讓自己服個軟,故意圈了這麼多正當年紀的好手,沒想到他竟然是這麼想的。
姬鎮道:“陛下跟我透過底,西北這麼些年苦過來,至少要休養生息幾年,何況呼延都打散打殘了,也沒什麼戰事可打,青壯回鄉至少能有生計過活,朝廷實在是沒有多餘的軍費支出了。”
姬威捏著名錄,深吸了一口氣,終究還是忍不住尖銳的說道:“他這是要我們死!二十萬西北軍撤成十萬,還都是老弱病殘,只要他動一動念頭,那我們就……”
“住口!”姬鎮頓了頓,冷聲道:“從前不管你,是因為戰事緊張來不及管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