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差人見她如此大醉行徑,也不敢羅嗦,只得又回去,一五一十地報與孟浪。
孟浪問道:“真的醉了?”
差人道:“小人親眼看見的。幾個丫鬟都攙不動她,東搖西晃的,看上去像是真的醉了。”
孟浪道:“既是真醉,就再寬恕她一次,若明日再無故推脫,本官絕不饒她。”
等到了第三天,差人又早早去了。
不料,賈姨一見是前幾日來的官差,便回道:“姑娘昨天喝得大醉,還沒醒,正在床上睡得香呢,誰敢在這時候去驚擾她?”
差人道:“我們家孟大人乃上江觀察使,官大著呢。一連叫了她三日,若再不去,惹惱了我們大人,大人若發起脾氣來,小心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賈姨冷笑一聲,道:“少嚇唬我老婆子,有什麼重要的事,不過就是讓我們姑娘去唱曲陪酒侍宴罷了,去遲了,不過罰兩杯酒罷了。”
差人聽得不耐煩起來,一揮手道:“愛去不去,你們看著辦,我反正是把話帶到了。”說罷,便回到船上稟道:“小人再三催促,那娼妓只裝睡不肯起來,全不把大人放在眼裡。”
孟浪聽了,勃然大怒道:“一個娼妓,怎如此放肆?本官定要將她抓來羞辱一場方解心頭怒火。”又想道:“我若去拿她,她看出我是外地人,定還不怕。必須託府縣立刻拿來,才讓她知道我的利害。”便差人到府縣令人抓捕蘇小小。
府縣得知,暗暗吃驚道:“此人系權貴,又性情暴戾,稍有拂逆,定要口傷。”叫人悄悄報知蘇小小,叫他速速去求顯宦發書解釋,然後青衣蓬首,自去請罪,庶可兔禍。若少遲延,便不能用情。
賈姨聽說了,大驚失色,匆匆報與蘇小小,又派人去請易小川來商議對策。
蘇小小聽了,仍然高臥不理。
賈姨急忙走到床前說道:“這姓孟的,人人都說他十分憊懶,你不要看做等閒。我們這樣的人家,要抬起來,固不難,要作踐,卻也容易。姑娘還是快些起床,梳洗一番,前去應酬,不可被他凌辱一場,損了芳名。”
蘇小小道:“乳母不消著急。他一連請了我兩三日,沒請到,才這樣裝腔作勢,我不過勉強去走走便罷了,何必打點?”
賈姨道:“不是這等說。據府縣說來,連官府也怕他三分。又來分付,叫你求幾位顯宦去為你說個人情,你方好去請罪。若不是這等,便定然惹出禍來。”
蘇小小聽了,只笑笑,“花酒中的一時喜怒,有甚麼大禍?小小力倦貪眠,起來晚了,有什麼大不了。乳母怎麼如此膽小,這般催促?”
這時,易小川匆匆趕到。
賈姨見了易小川,一把拉住他說,“易先生,你快幫幫我家姑娘,大禍臨頭了,恐怕不保了啊。”
易小川問是何事。
賈姨便一五一十地把前因後果都說了,“我也不知道他是個大官,就沒在意,隨便打發了,誰知道竟然是個狠角色,要拿住我家姑娘治罪,不肯善罷甘休,如今,該如何是好?”
易小川說:“蘇姑娘有何對策?”
賈姨說:“她還賴在床上不肯起來呢。”
只聽得,蘇小小道:“乳母又在說我的壞話呢?誰說我沒有起床,我這不是起來了嗎?”
小丫鬟們端了水,讓蘇小小洗漱。
蘇小小慢慢走到鏡臺前去妝飾,
賈姨道:“你此去是請罪,不要當做請酒,只須簡單挽一下頭髮,穿上一件舊青襖就是了,哪裡用得上濃妝豔抹?”
易小川想了想道:“妝束乃恭敬之儀,恭敬而請,有罪自消,如何倒要蓬首垢面、青衣輕薄起來?”
蘇小小笑道:“我也正是這樣想的。”便不聽賈姨之言,梳雲掠月,精心裝扮起來,吃罷早膳,乘了油壁車,上了畫舫,令人通報。
此時孟觀察正邀了許多賓客,賞梅吃酒,忽聽見說蘇小小來了,心內暗喜,卻又端起了架子,拿腔拿調地問道:“她是自己來的,還是府縣拿來了?”
左右稟道:“她自己來的。”
孟觀察道:“既是自來,就讓她進來見見吧。”一面分付,一面據了高坐,以便作威福。
不消片刻,蘇小小人還未到面前,便飄來一陣麝蘭之香。
孟觀察的暴戾之氣已消了一半。
待到了面前,見那蘇小小雖然是淡妝素服,卻嫋娜多姿,粉面朱唇,光彩照人,宛如仙子臨凡,
孟觀察見了,頓時消了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