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看到了這樣。”
其實她並沒有看到最殘酷的場面。那天晚上,她搭了唐嘉的車回來,趕到醫院的時候,白色的走廊,素白的顏色,冰涼的刺痛自己的眼睛,然而她眼裡卻只有弟弟的黑衣。這個世界,原來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她和她的弟弟,彼此擔當。
他握著她的手去地下的一層,安靜的告訴她:“爸爸的衣服是我幫著換的。”安靜到讓維儀覺得害怕,她想起父親在的時候總是總誇她:“我這個女兒啊,性格像我,什麼事都不慌不忙的。”此時此刻,卻只是模糊的意識到,父親說錯了。自己這時候,竟然慌亂勝似了悲哀。而弟弟的聲音,清清楚楚的傳到自己的腦海中,一句句的讓她覺得條理明晰。
他說:“姐,媽後天回來,家裡太亂,我不想讓她回家。”
他說:“姐,我想勸媽搬去寧遠,我怕她的身體受不了。”
他把一切都考慮好了,有條不紊,還要再來安慰自己。後來自己回想起來,有些心疼,還有些汗顏,那時候,畢竟他還這麼小。
他們刻意瞞著母親,只希望能拖得晚一些,她在醫院接待那些來弔唁的人們,而靳知遠很少過來,後來她抽空回家了一趟,她出事後第一次回家。已經取證完畢的家裡,一如她最後一次離開的那樣,只是有刺鼻的清洗劑的味道。靳知遠修長的身影坐在沙發一側,目光垂下。
她順著目光往下看,沙發角有數處淡淡的褐色痕跡,她的心猛然抽搐起來,就像被什麼緊緊的攫住,再也不敢去想。
靳知遠的目光看到她,微微一動,眼眸黑色似墨,終於站起來:“別讓媽住家裡。”
母親到底還是在醫院哭暈了過去,反反覆覆只是說:“我要給志國換那條他最喜歡的領帶。”連她都手足無措,只有靳知遠將母親抱在懷裡,柔聲說:“媽,家裡太亂。我去幫你拿來。”
那天晚上,暮春的氣息,草長鶯飛的時節,唯有醫院的太平間裡,滲著寒冷。靳知遠站在大門口,對姐姐說:“姐,我洗了一天一夜,那些血漬……我真的洗不掉。”那一刻,維儀淚如雨下,淚水流得眼睛都睜不開。她努力的張開眼睛,卻看見弟弟安靜的站著,抱住自己,冷靜的不像是這個年紀的少年。
守夜的後半夜裡,靳知遠蜷在了長椅上沉沉睡去,她就看著他,鼻樑挺拔,眉目俊然,卻莫名透著鬱結。也不過數日之間,她已經再也尋不回以前那個如利劍般鋒銳的弟弟了。他的手機一直在震動,可是他卻倦得聽不見了,維儀輕輕湊過去,顯示的名字很熟悉,她想了很久,要不要叫醒他。終於還是沒有,只是放回他身邊。她靠著牆,淡淡的想:該醒的時候,他總會醒的。
後來他說:“姐,我要轉學。大四應該沒什麼事,可以多陪陪媽。”
自己一口否決:“不行,要陪也是我來陪著,你就安心讀完書。”又問他:“GRE的成績出來沒有?”
他很輕很輕的笑了一聲:“我不出國。”
她早該知道,他的弟弟再也不會是以前那樣,出身良好,驕傲而優秀,坦途無數,道道都是通向光明。而他,也只給自己選了一條路。
那些回憶如漲潮一刻的浪濤,沒頂而來,淹得自己喘不過氣。維儀緩了緩情緒,才繼續說:“我爸去世的情況,全被壓了下來。公司給隆重的開了追悼大會,你不知道,那個追悼會有多隆重,車子都要把他們公司的兩個停車場擠滿了。知遠沒有去,他說爸爸死的冤枉,可是有什麼辦法?連徐向北也死了,公安局說無法立案。一切也都戛然而止,專案組撤回,什麼都結束了。”
“原本的那些所謂的叔叔伯伯,都人走茶涼。再也不會回來看你一眼。他們唯一辦得爽快的,就是幫我媽轉組織關係和幫知遠轉學。巴不得第二天我們一家就搬走。走的時候,滿城風雨。這種事怎麼壓得下來?不過傳到後來,已經很不靠譜了。我爸連最後一點好名聲都沒留下。”維儀的語調已經近乎慘白,過了那麼久,這樣的回憶,對任何人來說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沒有開空調,窗子裡不斷滲進涼風,說不清是風涼,還是悠悠手中握的那雙手更涼。
悠悠想起了那一夜,他冷冷的轉身,只對她說:“悠悠,我們不合適。”後來她對著他痛快的發洩,她恨他一直騙她,她愧疚至今,可是現在,她忽然明白“不合適”是什麼意思。
她對他說:“你真該謝謝我,成全了你的驕傲。”
原來,他哪裡有驕傲可言?他僅剩的驕傲,只是沉默的一個人站在原地,四周那樣暗不可及,他乾淨利落的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