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晚風漸起。
我理了理一邊的鬢髮。“睿祺,”我向他伸出雙手。他略略疑惑了一下,上前兩步跪在我的身前,頭靠在我的膝上。我輕輕地撫摩著他的頭髮,“你記不記得我們一起在家的時候?”
“記得,”睿祺的臉朝著夕陽的方向,“姑姑送給我的銀哨子,我一直帶在身上。”
“回永州之前,我並不知道有你。你當時幾歲?”
“九歲。”
“是啊,九歲。我有一個九歲的侄子——可是我卻一直都不知道。”
睿祺抬起頭來看著我。
我喟然,“你已經見過安平,她是我鍾愛的女兒,可……你都見到了。我還有個兒子,他如今不在京都,但我都想象不到他現在長成什麼樣子了。那是我的兩個親生的孩子,可是他們在名分上並不屬於我,事實上也不再和我有天然的母子親情。睿祺,你還沒有長大,很多事情還不瞭解。我對於感情,疑惑、無措……恐怕終會麻木了……”
“不用擔心姑姑。”睿祺的笑容像小時候那樣的坦然可愛,“我會理解您的。在我心裡,您就是我的母親。”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當年西疆戰事風起雲湧。紇壚內亂,西南部崛起地區政權紀岬,其年輕的首領吉贊率軍起事欲奪紇壚全境。紀岬透過土河沱聯絡震旦。三個月後紇壚王棄城自縊。八月,皇帝秋獮疇城。
“此次與紀岬王會晤,一切都順利嗎?”
佈雷道:“盡在預料之中。”
“紇壚一直是震旦的心腹大患,如今的局勢的確令人輕鬆高興。珊琢,你安排,邀請皇室宗親以及京都上三品官員攜夫人進宮共慶……”
“娘娘,”佈雷突然打斷了我的話,笑了笑,“還有更需要您費心的事兒呢。”
“什麼事?”
“震旦與西夷集怨已久,連年戰事,勞民傷財。難得紀岬新王吉贊對震旦態度恭順,更對震旦文明傾慕之至,聖上對此大為讚賞。王吉贊還正式向聖上請求賜婚一名震旦公主……”
“賜婚公主?”
“是的,娘娘,並且聖上已經口頭答應了。”
我走到大殿門口。
佈雷走進兩步,“聖上叮囑老奴請娘娘秋涼注意身體。聖上不日即將回鑾。”
我看著院外的樹,秋風中枯黃的葉。
“紀岬的請婚使者會緊隨聖駕前來京都。娘娘,需要做好必要的準備。”
“準備?”我沒有回頭,“為紀岬準備一位公主?”
“娘娘明白。”
我倏地轉回身,走回殿裡,“珊琢,午後讓羽揚郡主來見我。”
京都舉行了空前盛大的儀式迎接秋獮歸來的皇帝。儘管震旦並沒有獲得多少直接的利益,只是收回了五城,但從另一個方面來看,震旦在這場戰爭中與紀岬部落彼此藉助除卻了心腹之患。
我率領著皇室成員站在朝陽門外等候著。圍觀官員和百姓在聖駕未到之前幾乎都將目光投向了我,那種肆無忌憚的懷著各樣心思的成千上萬的注視讓我有點受不了。我朝身後看了一眼,宜和帝姬站在那兒。她微微笑了笑,目光保持著矜持地平視前方。這時前方朱雀門上的長號吹起,我回頭望去,已見舉旗的神策軍。
他昂首騎在一匹黑亮的駿馬上,腳下是紛紛跪拜下的臣民。我第一次近距離地仰視這個意氣風發如少年般的君主。身著紅色鑲滾金色闊頁邊騎射服,腰間束一條銀白色佩帶,腰背挺直,他微笑著看著我。我微微頷首,跪下身去。
臺上沒有一點遮攔,我聽到自己的首飾在風中玎玲作響。我沒有一點心思注意聽那近在耳邊的冗長的聖訓,而在眾目睽睽之下又必須保持一個端莊的形象。忽然間我看到了臺下人群中的安平。很意外的,安平的眼神顯得和往日迥然不同,莫明地讓我回憶起了那個在我懷中的嬌弱的小生命給我的感覺。我剎那間感到些許不切實際的迷茫。
萬歲呼聲又起。我完全沒有意識到聖訓已經結束了,就在他拉著我要走下去的時候,我沒有防備地趔趄了一下,臺下一片唏噓。他也面帶意外地看著我,我立刻覺得無地自容。
*
在聖駕歸朝的第三天,紀岬的請婚使臣到達京都。宴會上我代國母出席。之後,他和我一起回到錦斕閣。
“你決定了嗎?什麼時候冊封?”
“冊封?”
“你沒想到沒有公主可以和親嗎?當朝只有一位公主:宜和帝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