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群眾運動的進攻勢頭,緊接著又楸出了一把手程雲才和另外兩個副局長。
十月中旬鐵夫從房坪公社批鬥回來,第二天就被地區文教系統的造反派楸到軍分割槽教導隊的禮堂陪鬥。這次批鬥的主要物件是程洪的爸爸程雲才,陪斗的是文教系統二級單位的當權派,當然少不了紅州地區最先被打倒的文教局副局長寧成和紅州師範的黨委書記鍾惠。
鐵戈帶著小夥伴們趴在窗臺上往裡偷窺。
主席臺上方掛著一條橫幅,上面大書《徹底清算紅州地區文教系統資產階級反動黑線罪行誓師大會》。
每個被鬥爭的人脖子上都掛著個大木牌,一根細鐵絲深深地勒進他們脖頸的肉裡。木牌上面寫著各人的名字,照例打上大紅叉叉。每個人都被架起標準的“噴氣式”,彎腰九十度。批鬥大會進行了兩個多小時,儘管已經是十月了,臺上被批鬥者的汗水順著臉、下巴滴答滴答直往下掉,衣服褲子全都溼透了,可見極其難受。
臺上發言的人正是原來派駐附小的工作組組長潘科長,這傢伙屁股上安了軸承轉得太快,在批判工作組時他馬上反戈一擊,搖身一變成了最堅定的造反派。
他在發言中歷數程雲才所犯的種種“罪行”,主要是在解放後十七年裡推行了一套劉少奇的反革命修正主義路線,紅州地區文教系統所有的黑根子都在他身上,等等等等。這些批判語言都是文革中的八股文章味同嚼蠟,但在文革初期還是挺能哄人的,唬得鐵戈背後一陣一陣冒涼氣。
但有一條“罪行”卻是爆炸性新聞,令所有人震驚。
潘科長念道:“我們紅馬刀戰鬥隊外調人員前往程雲才的老家河北衡水查閱了當年的敵偽檔案,現已查明他於一九四二年五一大掃蕩被日軍俘虜後出賣戰友,血債累累,當了可恥的叛徒。同志們,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就是混入我黨的階級敵人!”
潘科長略微停頓了一下,擴音器裡便適時地響起一個女播音員慷慨激昂、義憤填膺的口號:“打倒大叛徒程雲才!”
“徹底清算紅州地區文教系統資產階級反動黑線罪行……”
“打倒劉少奇資產階級反動路線……”
“誰反對毛主席就打倒誰!”
“敵人不投降就叫它滅亡……”
“戰無不勝光焰無際的毛澤東思想萬歲!”
“毛主席的革命路線勝利萬歲!”
“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勝利萬歲!”
臺下參加批鬥大會的革命群眾也跟著振臂高呼,一時群情激奮聲震屋宇。
聽到這裡所有的孩子頓時全都驚呆了,程洪則像遭了雷擊似的滿臉慘白。
鐵戈趕緊拉著程洪回家問道:“你爸真的是叛徒嗎?如果真是叛徒,你們全家可就慘了!”
程洪大哭道:“我爸原來是冀中軍分割槽的地下情報員,他養成了一種習慣,從來不說過去的事,天知道是怎麼回事?”
鐵戈盤算道:“完了完了!你們想想,寧橋的老爸被打倒都沒說他有歷史問題。程洪的老爸戴了一頂走資派的帽子,現在又加了一頂叛徒的帽子,這回算是徹底廢了。我老爸也楸出來了。季建設,你老爸大概不會有什麼事吧?”
“我爸身上到處都是槍傷,六零年就病休,一直沒上班。前些時也被楸到單位去陪鬥了幾次,不過估計不會有什麼大事。”他倒有些無所謂。
“張兵,你爸呢?”
“我爸五九年就得了風溼性心臟病、高血壓和肝炎,也是一直在養病。再說我爸只是第二副局長,前面還有倪田的老爸頂著呢。”張兵倒是一臉輕鬆。
“我操你媽!你咒我爸!憑啥讓我爸頂著?前面還有童局長。”倪田罵道。
張兵調戲道:“老童頭沒幾天活頭了,他的肺結核到了晚期,那肺就像絲瓜絡似的,大口大口吐血,前幾天進了醫院,你們說林業局不楸你爸楸誰?”
倪田撲上去要打張兵,被鐵戈制止了。
教導隊隊長的兒子鄭保國說:“昨天氣象局的一幫造反派押著王雲鵬的爸爸王六富遊街,這幫孫子太缺德,給他爸戴一頂三尺高的帽子,胸前掛一大木牌,敲著一面破鑼,逼他邊敲邊喊《嚎歌》:‘我是牛鬼蛇神,我是人民的敵人,我有罪,我該死,我該死,人民應該把我砸爛砸碎,砸爛砸碎。我是牛鬼蛇神,要向人民低頭認罪,我有罪,我改造,我改造,不老實交待死路一條,死路一條。’跟著又讓他自己喊:‘王六富破壞文化大革命,罪該萬死!死了餵狗,狗嫌我臭。’王雲鵬跟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