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上一套就行了。我又讓他把家裡送來的一床毯子挖了一個洞,這就更方便了,往裡邊一鑽活像他媽墨西哥人。鐵戈,你在監獄裡戴過手銬沒有?”
“我從被捕到批鬥一共戴了六次銬子,這是每個犯人的必修課,那都不稀奇。我在監獄裡關反省時還戴過特重腳鐐,有一百二十斤重。”
“為什麼要關你的反省?”
“監獄裡每年都要搞冬季整訓要犯人交代餘罪,寫認罪材料。我堅決不寫認罪材料,還跟幹部對著幹,管教員說我頂撞幹部就關我的反省,又是手銬又是腳鐐,這是要打我一個下馬威,殺雞給猴看,把我鎮住了要嚇倒一批人。我那時已經坐了一年牢算是老犯子了,也沒當回事,反正都是在監獄裡睡哪個號子都一樣。我是小夥子睡涼炕,全憑火力壯,要銬你就銬吧,要我認罪門兒都沒有,老子就不尿你那一壺。雖然管教員把我銬起來我也不怪他,他做的就是那種事,我的身份又是犯人,他不管又不行。夥計,七一年你畢業以後到哪裡去了?”
“他們把我下放到我老家的大山裡去了。”
“你後來沒有參加批林批孔運動,他們為什麼還要抓你?”
姜軍一笑:“地委那幫狗官要整我唄,地區革委會常委以上的造反派全都抓了,我也是常委那還跑得了?但我只是參加了文化大革命,沒有搞任何其他的事,他們不好判我的刑,就想把我塞進你們那個案子。我又堅決不承認跟你們有關係,公安局著急了就叫看守所把我銬起來。銬起來我也不承認,就這樣頂了一年半,判又判不了,最後他們沒有辦法,只能把我死關,反正紅州每個參加了文革的頭頭都受過這樣的優待。我還算是好的,王石泰、肖國雄他們還背過‘寶劍’。你知不知道背‘寶劍’?”
“背‘寶劍’小意思,在監獄裡那是家常便飯。你雖然也坐過牢,但沒去勞改,還只是個井底之蛙,不知道勞改隊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拍著姜軍的肩膀說道:“其實呀你真的應該承認和我們是一起的,判了刑就可以到勞改隊去,看守所不是人呆的地方,勞改隊比看守所要自由得多,那裡面也是別有洞天呀,我在監獄可算是大開眼界,比你知道的事多得多。這坐牢哇也要到一個稍微好點的地方去,哪有像你這樣坐了三年牢還不知道勞改是怎麼回事,你真是冤上加冤。勞改隊比看守所要強得多,我們在監獄裡還能演節目,打球,有煙抽有酒喝,我老爸老媽經常去看我,三不知還要送點好吃的東西給我。你關在看守所,又是個未決犯不能接見,就在裡面乾熬,你虧不虧呀?跟看守所比勞改隊真的是人間天堂。哎,我在勞改隊裡結識了不少人,光是鋼工總鋼二司的就有好幾個,我還看見了董明會,他被關在武漢市公安局第七處。我在監獄裡聽說了好多稀奇古怪的案子,殺人犯那就不說了,還有吃人犯,也有自己找到公安局要求坐牢的。我聽從沙洋調來的犯人說他們那裡有一個刑事犯,整天在本子上寫殺豬拔毛砍膘,結果被別的犯人告發,最後拉出去銃了。你知道是為什麼嗎?幹部說,殺豬是要殺朱德,拔毛是要拔除毛澤東,砍膘是要砍死林彪,你說這是不是千古奇聞?你沒有到勞改隊取絕對是一大損失,可惜呀可惜,少了多少見世面的好機會。”
“還有這樣的事?奇談,簡直是奇談。”姜軍大發感嘆。
“什麼奇談哪,這樣的事多得很,說出來你都不相信。其實呀我們中隊的幹部還真不錯,很有點人情味,中隊六個幹部有五個是‘公安聯司’的造反派,對於像我們這樣的運動案子管得很鬆,所以我們這些運動案子基本上沒有吃虧。我們那個監獄是織綢子的不準抽菸,喝酒在任何監獄都不準,我們抽菸喝酒樣樣都來,幹部還偷偷地給我們買菸買酒,你說邪不邪門?後來又分來幾個轉業軍人,和我們相處得也很好。去年底我們還和六隊的刑事犯打了一場群架,連六隊的幹部都捱了打,這事被我們中隊的指導員和隊長悄悄給平息了,不然肯定有人要加刑。這個指導員姓邵,原來是監獄的生產科長,因為參加了批林批孔被貶到我們中隊當指導員。後來他知道我老爸是鐵夫,他和我老爸是戰友,哎呀對我太好了,就因為他我少吃了很多虧,那次關我的禁閉就是他強行把我放出來的。幹部跟我們這樣好的關係誰能相信?在那種艱難的環境下他們還能保持人性這已經很難得了,你不能指望他們跟你平起平坐稱哥道弟,那太不現實,坐了三年牢真他媽大開眼界。哎,你是什麼時候平反的?”
“去年十二月二十九號他們把所有的文革犯全都放了,古學範、王石泰、俞一方、肖國雄、封老大都出來了。”
“喔,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