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真實太單純了?人家在紙上畫個餅,我們就真的拿它充飢。人家在牆上畫個海洋,我們就真的去搏擊風浪。人家指著天上畫了一個圓圈我們就以為那是太陽,還要去沐浴它溫暖的陽光。祝平啊,我們都太年輕,都太書生氣了,不諳世事呀!”鐵戈一聲長嘆,唏噓不已:“夥計,你們這個案子是個怪事。批判主犯和從犯,首犯卻不批判,這真是海外奇談,你不是騙我吧?你看你一個團支部書記,又準備入黨,上了大學以後你真是前途無量啊,怎麼一下子成了反革命集團的首犯呢?”
祝平解釋道:“我七三年底下放到竹林公社一個知青點上,因為我的樣板戲唱得好公社宣傳隊看中了我,調我去宣傳革命樣板戲。這個宣傳隊一共才十二個人,每個人都必須一專多能。那些人個個都是好手,吹拉彈唱樣樣在行。我除了唱戲好以外,還能搞創作,是宣傳隊公認的筆桿子。宣傳隊裡有個人叫張濟平,原來是‘巴州星火’的宣傳部長。他看過很多書,筆桿子也很好,口才更好,我們很談得來。有一次他跟我談到要成立一個學習馬列著作的小組,叫我寫一個學習章程。我一聽覺得這是好事,於是就在紙上隨手寫了幾條給他。其實以後並沒有人參加這個小組的學習,我和他也只是各看各的書,沒有把這件事當回事。到了七五年長航來我們縣招工,因為我在下放時勞動生產搞得最好,大隊第一個推薦我參加工作,就這樣我來到武漢,而且再也沒有和張濟平聯絡,也沒有回巴水。我在單位工作搞得很出色,各種專刊都是我一手操辦的,我積極靠攏組織,領導也有意培養我,一年後我就被提拔為團支部書記。誰知我走後張濟平又跟別的公社宣傳隊隊員王子建商量成立學習小組的事,被別人聽見報告給公社,把我也牽連進去了。剛開始抓我回巴水時只是拘留,公安局說我犯了錯誤,等到轉成逮捕時我才知道大事不好,這是要把我當反革命整啊!在看守所預審員就說我是首犯,他們說這個章程就是反動組織綱領。所以我在公判大會上很想聽聽我到底有什麼反黨反社會主義的東西,讓我大吃一驚的是居然沒人批判我。鐵戈,這說明了什麼?”
鐵戈想了想說:“我是這樣理解的,一個只有兩個人的尚在想象之中的學習小組,僅僅只有一個學習章程,而這個章程又只是個規章制度並沒有反動言論。第二,你們並沒有正式成立組織,更沒有活動,只是隨便說說而已,總不能批判一個空洞的學習章程吧?”
祝平冷笑道:“正因為這個學習章程沒有一句是反黨反社會主義的話他們無法進行批判,所以把我晾在一邊。又因為那個章程是我寫的,所以把我當做首犯。還有一件怪事,這個王子建我從來也沒見過,一個僅有三個人的反革命集團,首犯倒有一個部下不認識,豈非咄咄怪事?”
鐵戈無限惋惜地嘆道:“祝平,仔細想想吧,你真以為我們中國人有言論、集會、結社的自由嗎?對於這個問題我考慮了很長時間,最後得出一個結論,你如果真的想要擁有這些自由並且把它付諸實踐,你就會失去自由,這就是輕信的代價就這麼簡單。唉,你一個團支部書記,又考取了大學,本來是前程無量的,就讓這一張逮捕證給他媽毀了。華國鋒的抓綱治國怎麼還是文革的老一套?左得嚇人!”
“到武漢以後,我一個下面縣城裡來的人在武漢人看來就是鄉里人,所以我必須賣力地工作。我的字寫得不錯,又愛好美術,每年的元旦、三八、五一、五四、七一、國慶單位裡辦的專刊,都由我組稿、審稿、改稿、編排,字是我寫的,畫是我畫的,平時局長的報告也是我寫的,局長很器重我,一年工夫我就由宣傳幹事提為團支部書記。後來局長要我寫入黨申請書,要介紹我入黨,局長和幾個副局長是真心喜歡我,沒想到這事把我毀了。”
“你怎麼會和‘巴州星火’的人搞到一起?你是不是造反派?”
“不是。我是五六年生的,文革時期我才多大?‘巴州星火’的宣傳部長張濟平其實就是個回鄉務農的高中畢業生,頭銜倒是嚇人,可一分錢工資也沒有。再說我要是造反派,局長還能培養我?我在單位裡表面上是宣傳幹事,實際上是局長的半個秘書。我們局長出差只帶兩個人,一個是司機,一個就是我。那時候真是春風得意呀,宣傳科一個蠻漂亮的叫江茜的姑娘跟我談朋友,她的父母親都同意。唉,現在我是刑也判了,團籍也開除了,大學也上不成了,朋友也不知道怎麼樣了。”祝平神色黯然。
“你呀,就像哲學裡說的螺旋式運動。不過事物的發展是螺旋是上升,你卻是螺旋式下降,經歷了巴水——武漢、武漢——巴水、巴水——武漢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