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了一腔豪氣沖天的熱血,換來了統治者穩固的江山,又被統治者毫不吝惜而且名正言順的拋棄了。他們的青春被扔到廣袤無垠的邊疆、山川、平原、河谷的田間地頭,極不情願地“享受”著跟陶淵明一樣的田園詩般的“愜意”生活,真是桃花源裡可耕田了。
紅衛兵們終於完成了最高領袖賦予他們的歷史使命。
此後十年陸續有一千六百多萬知識青年加入到上山下鄉運動中去,直到一九七八年這場令多少人終身銘記、全世界獨一無二的鬧劇才終於“壽終正寢”,“知識青年”這一群人帶著他們血淚的記憶和這個中性稱呼,永遠深深地埋入了歷史煙雲之中。
當然並非所有的人都走上了上山下鄉這條路。
沈衝、邰大慶和陳治軍等人六八年底參軍走了。
姜軍、沈倩與何田田不是應屆畢業生,又回到學校參加“復課鬧革命”了。
封老大等一幫“知青革司”的人,本來就是六四年下放的知青,理所當然的又回到當初的出發地繼續修理地球。
這時還是造反派和當權派的“蜜月期”,為了暫時安撫一下封老大,縣裡還任命他為白馬寺公社革委會副主任。
但封老大是個百折不回的犟種,他扔下一句話:“我才不圖公社革委會副主任這個虛名。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老子絕不學宋江讓朝廷招安,最後還不是糊里糊塗的死球了!人,生而自由,豈能為一頂既不中看又不中用的小小烏紗帽所累?我要的不是當官,我只要做人的尊嚴、溫飽和自由,除此以外,夫復何求?”
於是乎他連縣革委會常委、公社革委會副主任一併扔了個乾乾淨淨,又回到紅州去做小工、當苦力,過著“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無錢明日憂”的逍遙自在的快樂生活。
儘管物質生活十分清貧,但只要是原來“知青革司”的老部下有什麼困難來找他,他都會傾其所有不遺餘力地替朋友幫忙。哪怕是在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情況下,就算拉債扯債也是一諾千金,所以他在紅州城裡的人緣和口碑極佳。當然一旦他遇到什麼棘手的事,別人也會毫不猶豫的為他幫忙。因此他還是紅州城裡的老大,只不過又多了一頂司令的頭銜而已。
剛開始回到紅州時他最先乾的還是到碼頭打起坡這個老行當,所謂打起坡就是把船上的貨物搬到岸上以獲取搬運費。
本來紅州縣的碼頭歷來是搬運公司的一統天下,只能由公司的工人或家屬裝卸貨物,任何其他人都不能插手這些業務,就算是皇帝老子來了也不行。但封老大在紅州的名聲太大,而且紅州搬運公司也是“縣總司”旗下的成員,公司革委會一把手又是封老大的鐵哥們,所以封老大總是能在碼頭上攬到一份苦力活。對此他毫不在意,只要能來錢就行。
這種苦力工錢是以承包方式進行的,比方說來了一船石子,總量是一百噸,幾個人把這一船貨包下來,講好搬運費和卸貨時間,幹完活船老闆就把工錢給你,絕不拖欠。
有時他會用這筆錢和幾個割頭換頸的好朋友到餐館點幾個菜,來上兩瓶劣質白酒,算是瀟灑一回。
那時到餐館吃飯的人不多,整個紅州城只有三家餐館。封老大經常去的是一家名叫風味酒樓的餐館,因為這家餐館時常有人送來野雞野兔、烏龜甲魚之類的野味。而那時的豬肉是七毛八分錢一斤,野味倒要便宜很多,大約只要四五毛錢一斤,所以他經常點的就是這一類菜下酒。
當然菜錢通常是封老大掏,他就是這樣的性格,別人掏錢他就急,時間長了誰也不和他爭,都已經習慣了。所以下放知青這些哥們十分敬重他,只要封老大發話,弟兄們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過年那五天,他天天都在為生存而奔波。
如果到了過年這幾天是他最風光的日子,各路朋友都會提著禮物來給他拜年,就連地區革委會副主任古學範、縣革委會副主任肖國雄都要親自登門恭賀。封老大和客人們在堂屋裡神侃胡吹,好煙好茶招待來客,韓冬英則和封老二忙裡忙外張羅酒菜。說白了他把尊嚴看得比命還重要,他這一輩子都是為了面子而活著,因為他曾經有過太多的不幸和屈辱,因此他有一句口頭禪:“老子就是不認命!”
不能否認的是,正因為這個司令的頭銜使如今的封老大和剛下放以及文革初期被抄家時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畢竟曾是“知青革司”的司令,也曾是縣革委會的常委,而且縣裡部、辦、委、局這一級單位的領導們和他都很熟悉,所以縣建築公司革委會黃主任很照顧他,只要是建築公司的工地封老大總有活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