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爺爺真開明。我小時候因為游泳捱了我爸多少打,但是隻要我爸抽到農村工作隊去那就是我的天下,鬼也管不了我。六六年七月我和季建設兩個人橫渡長江,那真是玩得痛快。”鐵戈說。
徐懷青也笑道:“我發現何田田蠻像個兒子伢,隨麼事敢搞。”
鐵戈大笑道:“我早就說她是個假小子,看來沒有錯。”
何田田也不惱,反倒說:“我爺爺就常說我肯定是在醫院被人換了,哪有這麼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妮子。”
惹得鐵戈和朋友們全都大笑不止。
不久,鐵戈把集體宿舍旁邊一間廢棄的小廚房收拾得乾乾淨淨的,牆上刷了石灰水,地上鋪了舊磚頭,壞了的門窗都修好了,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家。在這個六平方米的小天地裡他可以避開集體宿舍的吵鬧,一個人靜靜地看書。何田田又添置了煤油爐子、一隻小鐵鍋,其他的諸如鍋鏟、鹽、醬油和各種調料一應俱全。鐵戈又叫木模車間的人用廢棄的木料做了一張小桌子和幾個簡易的小凳子,他倆的小日子就像模像樣地過起來了。到了星期天何田田就到鎮上買點豆腐、青菜、雞蛋和魚(沒有肉票買不到肉)回來做幾個菜邀請暴林、楊樂、徐懷青和範火木一起喝點小酒。房子太小就把桌子搬到外面吃,惹得很多人都羨慕不已。有了這間小屋最大的好處就是看禁書更方便,再也不用擔心王連長突然闖進來。
轉眼夏天來了,廠裡紅豔豔的桃子掛滿枝頭。一個星期六的中午吃飯時何田田還惦記著偷桃子的事,纏著鐵戈帶她去體驗一下那種令人心驚膽顫的刺激。
鐵戈找楊樂商量偷桃子的事,楊樂說:“聽管理處的朋友說,明天上午要溢洪。你沒有看過溢洪吧?等下我們準備點酒菜,明天一早去看溢洪,中午到水庫裡遊個泳,吃過晚飯等天黑了再行動。”
鐵戈把徐懷青、暴林、範火木都叫到自己臥室裡來,跟大家說了明天晚上偷桃子的事,何田田吵著要去,楊樂不同意。
鐵戈說:“讓她去吧,這丫頭就是好勝。讓她一塊去把她拉下水,免得以後她老叫我是小偷。”
楊樂故意嚇唬她:“這山上有狼,到時候要是狼來了我看你怎麼辦?”
“沒事,不是還有鐵戈嗎?”何田田無所謂。
“那可不見得,狼來了說不定他最先跑。”楊樂故意說。
“他敢?看我回來怎麼收拾他!”
徐懷青大笑道:“你都被狼吃了,還要收拾鐵戈?”
大家又是一番鬨笑。
楊樂把明天的計劃告訴大家,把個何田田樂壞了。
她大包大攬道:“明天的酒菜算我的,誰不要我去誰就別想吃。”
暴林大叫道:“楊樂不准你去,喝酒沒有他的份。”
鐵戈在一邊慫恿道:“這假小子說到做到,連我都讓她三分。”
楊樂笑道:“我這不是同意她去了嗎?”
第二天一大早大夥順著山路說說笑笑朝溢洪道走去。
湛藍的天空中飄著柔曼多姿潔白的絮狀雲,有如鐵戈小時候吃過的棉花糖。山腰上乳白色的薄霧如同面紗矇住了月山俏麗的面容,路邊的野花野草還掛著星星點點的晨露,晶瑩剔透。鳥兒們剛剛醒來就開始婉轉啼鳴,呼朋喚侶。
徐懷青興奮不過,扯著喉嚨唱起了民間小調:
“一進(那)團陂街(呀),
大門(那)朝南開,
他家有個女裙釵(呀),
勝過(那)祝英臺。”
楊樂聽了一時興起也跟著唱起來:
“頭髮黑如墨,
臉上桃紅色,
生得(個)面貌無話說,
滿街都曉得。
二姑娘十七八,
打扮(那)回孃家,
手拿洋傘一尺八(嘞),
雙手耍蓮花。
走進(那)麥兒衝,
麥子(呀)黃松松,
麥溝裡跳出個野雜種,
扯手不放鬆。
越扯(那)越慌忙,
再扯我旦你的娘,(紅州地區方言,旦:罵的意思)
哪家生的小兒郎,
調戲二姑娘……”
何田田笑了起來:“這是哪兒的歌,歌詞真有意思。”
鐵戈解釋道:“這歌叫《走進團陂街》,這是一首禁歌,只能在民間偷偷流傳,徐懷青下放到團陂區桃樹公社,在那裡學的。這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