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倒是你,要好好休息。”他抬起頭,微笑,小心翼翼地替她掖被子,這是個陌生的環境,面對的又是初夏,他有些畏手畏腳,他害怕碰到她的傷口,他害怕碰到插在她身上的液管。他的每個動作都笨拙的就像十幾歲的小孩。
英俊沉穩的外表再加上這種孩童般的遲鈍的動作,讓初夏覺得很好玩,她笑嘻嘻地看他,看了半天,忽然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睜大眼睛:“你眼睛看不到?”
“是的。”
“一直都看不到嗎?”
“是,一直都看不到。”
在遇到她之前,他就看不到。沒有她的日子,他的生命不曾存在。有她的日子,他的生活才真正地開始。他真的以為,他的生活可以真正地開始,他可以像以前一樣,讓自己的臉埋在她的掌心,他可以將她圈在自己懷裡,吻她,吻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嘴。他相信手指的感覺,更相信嘴唇的感覺,每一份悸動都是深深的牽絆,將他們兩個牢牢連在一起。
可是現在,他卻不能靠近她,他們離得那麼近,可以精確到分米,毫米,微米,他的手指卻只敢觸到她的頭髮。
輕輕地將她的發端緊握在手心,又輕輕地放開,她站起來,聲音低沉地說:“你先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哦。”初夏傻愣愣地看著他離開,她到現在還沒明白,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初夏已經轉入了普通病房,病房牆壁是帶著米色的白。暖暖的,暗暗的,放在床頭的黃玫瑰也蒙上了一層陳舊的味道,顯得有些寂寞。
初夏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不停地在想。
這個人是誰?他和她是什麼關係?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她什麼都不記得?
初夏有很多事情想去探究,可是隻要稍微想深一點就頭痛欲裂,她只得拉上被子矇住頭,腦子一片空白地睡去。
躺在床上的初夏不知道,從她病房離開的香紹謹並沒有遠去,而是坐在她隔壁的休息室,一支接一支的抽菸。
在初夏的看管下,他已經很久沒有抽菸了,現在,他身邊的菸缸裡堆滿了菸頭。
煙霧瀰漫中,李俊傑在和他說話:“我們沒有找到姜餘暉,偷渡的船隻一出海就遇到風暴,風暴過後,他們只找到船隻的殘骸,也許已經遇難了……”
“繼續找!”香紹謹摁滅抽了一半的煙,他的嘴唇幾乎繃成一條直線:“不管死沒死都要找到他,他別想靠著風暴瞞天過海。”
“是。”李俊傑想了想又說:“這幾天,警察可能會找初夏問話,要不要先和初夏說一下關於車禍的事?”
香紹謹想了想說:“她的事,我會親自告訴她。”
香紹謹每天都來探初夏。
初夏覺得很奇怪,這個男人怎麼會有這麼多的時間,只要她一睜開眼睛,她幾乎都能看到他。
有時候,她會死死地盯著他看,每次她盯著他看,他好像都有感覺一般,臉上會露出隱忍的、複雜的表情,他好似要把所有的情感都深深埋在心中。可是每一次,他都不能成功地隱藏。她總是能輕而易舉地看到他的悲傷,哀慟,還有一種深深的著戀。
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麼情深,猶其是當他握著她的手一言不發時。
暮色未合的時候,香紹謹推著她去花園裡散心,入冬了,細碎的寬大的的落葉紛紛落在她身上的毛毯上。地上積了厚厚一層落葉,有車子開進來時,譁!落葉迎風飛揚。
初夏笑眯眯地說:“我最喜歡這樣的場景了,好像電影裡一樣。”香紹謹微笑,因為她喜歡看,所以他每天挑這個時間推她出來,再早一些,落葉不多,再晚一點,落葉都已清除乾淨。
即使失了憶,坐在輪椅上,初夏依然不改她那好動的個性,她不停地伸手去接那些落葉。香紹謹按住她的手:“你剛復原,不要亂動。”
“我已經沒事了,好得很呢。”初夏擺動著自己的雙手,手舞足蹈地說。
“不痛嗎?”
“一開始有些痛,現在不痛了。”
初夏看到香紹謹的臉上又露出那種表情,痛苦的,自責的……所有的表情糾結在一起,形成一種矛盾的交織。
初夏覺得自己好像看透了他的內心,她清楚地看到他滿腔的激情,欲語還休的情感。他所有感情好像都是衝著她來的,她又恍惚覺得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她好像是個旁觀者,冷冷地看著他為了著他的愛情而痛苦。
失憶讓她看到得更多,也讓她超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