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華回到將軍府,本想馬上出城去白虎營,挑選去北冥國的人選。可是,突然下起了一陣暴雨,她只好呆在風華小樓中聽雨。雷電交加,狂風攜雨,年華站在欄杆邊,望著紫色閃電撕裂了沉沉天幕,驚悚而美麗。
半個時辰後,暴雨停歇,一道七色彩虹橫跨天宇,柔和而夢幻。暴雨洗過的庭院中,瀰漫著泥土的清芬。芭蕉綠如碧玉,榴花紅如寶石,猶帶雨珠。年華閒步其中,心情也疏朗了不少。
迴廊中,一叢鳳尾蕉旁,一名坐在輪椅上的佝僂男子正微微抬頭,對著天上的彩虹。他也僅僅只是對著彩虹,因為他的眼睛上蒙了黑紗,根本看不見。
年華遠遠望著那人的側影,認出是崑崙。從朔方地牢獲得自由後,崑崙就一直跟著她。崑崙骨骼畸形,不能行動,聲帶被毀,不能言語。年華憐憫他,曾找大夫給他醫治,終是不能恢復。年華沒有嫌他無用,仍是帶他回了玉京,讓他在將軍府做了一名閒散清客。
崑崙坐在蕉樹旁聽雨,不知為何,他的姿態讓人覺得落寞。
年華正想走過去,秦五突然前來稟報:“年將軍,皇宮有客人來了,正在大廳中等候。”
年華奇怪:“宮裡的客人?什麼人?”
應該不會是寧湛,他向來直進直出,從不會等人通報。
秦五道:“您去了,就知道了。”
年華隨秦五來到大廳。一名宮裝女子坐在椅子上喝茶,聽見腳步聲,側過頭來。
“寶兒?”年華吃驚。
寶兒急忙站起來。與此同時,一團奇怪的黑影撲向走進大廳的年華,緊緊地抱住了她的腿。年華低頭一看,對上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竟是寧琅。
“呃!”年華下意識地又想踢飛他,可他抱得很緊,踢不掉。三個時辰前,年華從承光殿出來,她才和許忠合力,像扯牛皮糖一樣將他扯離自己。現在,他怎麼又黏來了將軍府?!
“年將軍。”寶兒向年華斂衽行禮。
“寶兒,好久不見了。”年華淡淡笑道。甩不掉寧琅,年華只好將他抱起來。小傢伙又學八爪章魚,纏上了年華。
寶兒笑道:“琅皇子很喜歡年將軍呢,他從來沒這麼肯親近人。”
年華打量寶兒,也許是李亦傾猝死的沉重打擊,又或者是在雲波詭譎的皇宮中照顧寧琅的勞心勞力,讓她未老先衰,青絲染霜。記憶中那個嬌俏天真的丫鬟,如今竟蒼老憔悴得如同一名中年婦人。
年華也笑道:“琅皇子很伶俐可愛。”
寶兒很高興,繼而又悲傷:“如果,小姐還在的話……”
年華安慰寶兒:“人死不能復生,你也不要太傷心,只要琅皇子平安健康地長大,亦傾在天上也會欣慰……”
寶兒點頭,擦乾了眼淚,“小姐死得冤屈淒涼,我絕不會讓害死她的人永遠逍遙,傾我一生心血,我一定要讓他們得到報應!但我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丫鬟,根本沒有力量為小姐討回公道。現在,我唯一的希望就是琅皇子,只有他平安地長大,成為皇太子,才能為她的母親昭雪,讓那些人得到報應。他是我唯一的希望。可是,只要琅皇子在宮裡,那些人就不會讓他平安長大,他們會像害死小姐一樣害死他。今天,我聽說琅皇子和年將軍很投緣,就懇請聖上讓琅皇子暫住將軍府。聖上考慮了一下,說如果您不反對,他也不反對。我特意來求您同意。請您看在和小姐的情誼上,一定要答應。有慈寧宮的那個人在,琅皇子在宮中遲早難逃厄運……如今,朝廷中,能與蕭氏抗衡的人,只有您了……”
年華望著懷裡的寧琅,陷入了沉默。
寶兒焦急且哀慼地望著年華,如今的情勢下,求得將軍府的蔭庇,是她保護寧琅的唯一辦法。戰功赫赫的風華將軍,連蕭氏也敬讓三分,不敢與之為敵。只要她肯蔭庇寧琅,蕭太后一定不敢再下毒手。可是,曾經李元修沒有失勢時,百般排擠她,蔑視她;自己曾在胭脂中下毒,企圖毀掉她的容顏;小姐最後在冷宮中見她時,口口聲聲說她是殺父兇手,還揚言要她死。她一定都還記得,仔細想想,李氏對她只有怨,沒有恩,她沒有必要保護琅皇子,樹下蕭太后這個強敵……
寶兒胡思亂想,心灰意冷時,年華開口了:“如果不嫌將軍府簡陋,你和琅皇子就住進來吧。你大可放心,將軍府裡的清客各擅其能,忠心不貳,即使我不在玉京,不該進來的人,也絕對進不來。”
寶兒聞言,如聽天籟:“多謝年將軍,您的大恩,寶兒沒齒難忘……”
年華望著懷中眼神無邪的寧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