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猛地怔住,不答話,譚逸辰的手指在桌上畫圈,獰笑著:
“或者,我該說,你想艾澤塔爾的同伴了,想回去磨稜角了,是不是”
別說是他們身處的這間,此刻譚氏大樓的這一層都悄無聲息,譚逸辰的聲音很低,很輕,但足以讓他辨清,時雨聽得出他的不滿,他的怒氣,儘管BOSS是那麼擅長示人以心平氣和的假象。
打從譚逸辰進來,時雨便一直調息,保持平穩,卻在這句話落下之後,明顯感覺到神經某處的坍塌,抬手觸了一下鼻子,又迅速撤到身後。
譚逸辰用這幫人,當然對於完全駕馭十分熟稔,他捏著他們的七寸,他們的軟肋,卻從不道明,也從來不隨便使出,他給每個人的機會都只有一次。
的確,時雨在艾澤塔爾是聞名遐邇的方教官,之所以出眾,不過是為了逃出,為了遠離;之所以平庸,也不過是為了掩飾,為了不做那隻被盯的槍頭鳥。
漫長的期望,終在某天,面前的這個BOSS出現了,帶給他一條通幽捷徑,他理所應當地成功引起了譚逸辰的注意,繼而達成所願。那是一個十月,譚逸辰正好想起譚逸希曾經嘀咕過的日本民間月份劃分,依稀記得十月叫做“時雨,”便就此定下了。
以前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無辜被送到那個夢魘之地,而今,他不願再回去。他估錯了葉驍,哪裡料想她會這麼早就告知譚逸辰。他算準了還有兩個月,屆時譚逸辰與艾澤塔爾的協議期滿,艾澤塔爾此後將與他時雨無干系。那時,即便譚逸辰炒了自己,他也反倒輕鬆,因為他終於是他自己了。
此刻的時雨滿腦子就一個念頭——他要留下,一定得撐過這一個多月,不然,縱是譚逸辰放過他,艾澤塔爾也會要求BOSS扭送他回去。
“結果不壞,不是嗎”
譚逸辰冷哼,“你腦子裡裝的什麼?!”
“我不想回頭”時雨的視線集在BOSS擱在桌面的那支手上。
“對,對,你是沒想,你直接做了”譚逸辰好整以暇地說道。
“我……”
“嗯,說,說啊,你說”
其實,這天的早些時候,譚逸辰是被一封新郵件提示音給吵醒的,自昨兒晚上從葉驍這兒得知,他便在入睡之際交代了月見,令他查清原委。
裡面寫得清清楚楚,時雨的調查很完善,從醫院的來歷背景、葉驍付費的專案和實做專案,檢查結果,還有醫生的口述文字等等。有那麼幾行字,譚逸辰反反覆覆看了好多遍,
“該醫院對於前來的孕婦一律診為胎兒先天缺陷,需要進一步檢查。其大部分收入有兩大源頭,一是大醫院的影像回扣,即以無法確診為由將病人(主要群體為孕婦)介紹至高消費的大醫院做檢查;二是產檢、流產手術的費用。”
一股戾氣頓然現在譚逸辰臉上,那是葉驍從未領略過的陰鷙表情。這事怎麼著也落不到譚逸辰身上,理當人家市裡管的事,可偏讓他碰上了這茬,不計較壓根說不過去的。
對,是沒有造成無法挽回的結果,可這不代表醫院沒有責任,是葉驍自己個兒從手術檯上爬下來,他該慶幸的、該感激的是她,而不是不追究。
譚逸辰也清楚,在知曉的那瞬間,他心裡第一時間彌散的是沮喪,是對她的心意產生了懷疑,原來,對他們的感情不篤定的那個是他,他竟然那麼容易地就放棄了信任。
自己口口聲聲、心心念念地認為在這段感情裡自己付出地比她多,愛得比她深,可是,在她一個人承擔未知的不測而無助的時候他根本就不在她身邊,長達三個星期的聖誕假期本該是歡快地,而她該是在怎樣的忐忑與擔憂中度過的。
與此同時,他竟真的就執念於那個虛妄的事實,自我催眠、心理安慰不過做到表面上的敷衍,對著她的時候,自以為寬容,卻是彆扭的,介意的。
今天之前的自己,真是可笑。
譚逸辰倒要看看時雨有什麼了不得的說辭,畢竟這是頭一遭。
“這還是分量不足的呢”
譚逸辰微微抬起下顎,示意他說下去。
時雨這會兒突地語塞,愣頭愣腦的樣子。
“我這聽著呢”譚大BOSS小幅轉著座椅,特意沒看他。等了等,他還不開口,
“說不說,那我讓人來打包了,下午回營地”說話間站起身,做樣子欲走。
“唉……”他下意識揮出胳膊,卻發現跟譚逸辰之間隔了好大一張桌子,急急吼出口:
“你一點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