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命運留給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只剩最後一天。
她不吭聲,因為淚流了滿臉。
他微微發急的呼吸清晰可辨,“小西?”
“林堯,”她輕輕叫他名字,因為要強抑住抽泣,牙關緊咬,舌尖忍得近乎發酸,“你試過等待一個人等到絕望的感覺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嘗試過了。在落榜後復讀的一年裡,在你和蘇筱雪在一起之後,在十年之約到期的那個時候,這麼多年,無數個日夜,每晚對著黑暗的空氣,我都在祈禱自己能夠放棄這種等待,我以為只要放棄,心就不會痛,眼淚就不會再流。”
“能讓自己死心和放棄的方法,我試過一次又一次——我南轅北轍地填了上海的學校,我剪了頭髮以為心死如灰,我甚至也交了男友,重新學會接納另一個人對我的好。我原來以為,這一生也就是這樣了,到頭來你是你,我還是我。
“是我傻,我也知道別人會笑我,笑我等待這麼多年,卻始終沒有勇氣對你開口說一句話,過去的十年,就這樣白白浪費掉了。可是,我就是這樣的人,就算時光能夠倒轉,回到最初重新來過,我也許還是會重蹈覆轍,可能還是會像個傻子一樣把這些過往毫無意義地重複一遍人這樣在乎,這樣放不開,這樣小心翼翼樣的人。
因為這個世界上始終有一個人,會讓這樣忐忑反覆,對我而言,你就是這“因為,林堯,我愛你……”
眼前已經完全模糊,滾燙的淚水一顆顆掉落,溼跡漸漸洇開,浸透了被面。
電話那邊,連呼吸聲都已不可聞,整個世界彷彿都已陷入死寂。
天真冷,呼吸的時候有大團大團的白霧,子言咧一咧嘴想笑,嘴唇卻乾裂得起皮,稍微扯便刀削般疼痛。
一個世紀般長久的等待之後,電話裡終於傳來他完全暗啞下來的聲音,“小西,我想見你。”
她含著淚,搖一搖頭,“不行。”
“就見一面,好不好?”他的委婉請求幾乎要令她心軟了。
她用力握住手機,手已經在不由自主地輕顫,“我還是病人呢。”
他果然沉默。
“你早點睡,不許瞞著我又跑過來,來了我也不會見你。”緩緩闔上眼睛,感冒大概加重了,連說話的力氣都欠缺,大腦已經完全缺氧,沒有辦法思考。她只是本能地知道,不能讓他來,外面又在下雪,窸窸窣窣的聲音這樣清晰,她不要他也生病。哪怕自己想見他想到心都在隱隱作痛。
“小西,再說一遍好不好?”這聲音細微如斯,沙啞到幾乎不像他的。
“說什麼?”
他似乎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你知道的,小西。你把那句話再說一遍,我就不來了,只要一遍就好,我保證。”
睫毛上垂著的一滴淚倏地墜落,她所有的勇氣,都在那句話出口的時候被消耗殆盡,此刻已經虛弱得沒有任何可支撐的重量。
“我要休息了,林堯,”無邊洶湧的往事一幕幕席捲而來,心底大悲大慟,翻湧上胸臆,湧進喉口,湧到嘴邊,這樣痠痛苦澀,幾乎發不出聲音,“我愛你,_一直都是,從來都是。晚安….”,她立即結束通話了電話,將手機調到振動,整個人蜷進被窩,像只烏龜一樣龜縮起來。讓她暫時與世隔絕一會兒,她還是個病人。此時此刻,她什麼也不願意想。
迷糊中似乎潸然淚下,一滴滴浸溼了枕巾,半側臉一片冰涼,卻始終不肯翻身挪動半寸位置,最後終於陷入無邊的混沌睡眠之中。
“今天你的氣色看起來還不如昨天呢。”秦若耶打量了沈子言一下。
是嗎?她微微挑起眉來,明明睡了一大覺的,怎麼可能!
她蹲在十三樓的檔案室整理資料,細塵透過窗簾縫隙的一線光束緩慢地流動著。蹲著看得久了,便有點暈眩,她抱著一堆資料夾剛站起來,便立刻跌坐下來,手裡的東西唏哩嘩啦掉了一地。
“我都說你今天氣色不太好了,子言,你還是去醫院看看吧,我代你請假好了。”
秦若耶攙扶了她一把。
“我有點輕度貧血的; 沒事。”她寬慰同事。
“叫你男朋友來接你吧。”秦若耶不由分說便從她的包裡翻尋出來手機,彷彿有靈犀一般,機身驀然便振動起來,“喂,不是,我是她同事,她身體不太舒服…….好吧,我叫她下去。”
“應該是你男友吧,”秦若耶笑著說, “你怎麼連他的號碼也不存?”
她的眼睛還有點紅腫,連個笑容都勉強不出來。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