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著牙一字一句道:“你只在乎錢!十萬塊對你算什麼,你收藏的哪幅畫不值這個錢!而我呢,壓根不用你花錢,就自動送上門來,討好你,填補你在異鄉的寂寞。如今關係到錢了,你就後悔了,心疼了,覺得我五萬塊都不值。我真賤!真賤!”
她說不下去,眼淚流進嘴裡,眼卻在笑。笑自己,多傻。他們相差六歲啊!
他是個成年男人,而自己,還是個上高中的孩子。她卻愛上了他,膽顫心驚地早戀。到頭來,十萬塊錢將一切自以為是的美好擊破的如同碎地的鏡子,每一片都映著他變了形的臉。
她仰著頭,嘴唇顫抖,眼淚漸漸停止,麻木漫上臉龐。他抱住她:“不是這樣的,不是!你沒有錯,都是我不好,我知道你還小,可是我……”
他突然停住,“可是”後面的話,她不知道是什麼。
他的羞辱【2】
他一遍一遍叫她小傢伙,猶如無數個傍晚,他一遍一遍叫她的名字。她問叫他有什麼事。他嘿嘿一笑道:“我就是想叫叫你。”
她明明就坐在他的對面,不足半米的距離,他一遍一遍叫她,就像老人在街上替受驚嚇的孩子喊魂。
他獨自在外,父母怕他錢多了學人吸毒,每月給他寄錢。她以為十萬塊錢對他不算什麼。的確也不算什麼,可他沒有存錢的習慣,一時間卻拿不出來。
他把隨身收藏的一副名家畫冊給蘇子的父親,莫說小鎮上的人,尋常人也識不得真假價值。蘇子的父親不收,徐楷之給家裡打電話要錢卻沒人接。
他想了想,說回家拿。認罪書在蘇子的父親手裡,不怕他跑。蘇子很擔心他家人會不會給他錢,他抱著她堅定地說:“別怕,有我呢。”
於是,在她高考前的一個月,徐楷之離開了小鎮。
高考,直到填寫志願他仍沒有回來。父親冷著臉道:“這就是你看上的人!”
她咬著唇,幾乎要被這樣的羞辱折殺過去。然她懷有希望,將羞辱和懷疑嚥下肚了去,毫不猶豫在志願書第一欄寫下他們商量好的學校。
然而,直到錄取通知書到了,徐楷之仍未回來。她以為自己會哭,但是沒有,或許是徐楷之的第一次離去讓她有了心理承受能力,又或許是錄取通知書為她呈現了另一片天空。
一天,徐楷之終於打來電話。
時至今日,蘇子仍能記得他電話裡的第一句話,他急促的壓低聲音喊道:“蘇子,你跟我走吧!”她不解,但很激動,她忽然一下子就明白過來,原來她始終不曾被父親左右,她相信徐楷之,相信他們之間的愛情。
她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他剛要說,卻又突然住口,匆匆說了他乘坐的車次和時間,在結束通話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蘇子,我…想你。”她剛要說話,電話已經掛了。
他的羞辱【3】
她悄悄地打了包,趁父親不在的時候去了長途車站。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她在想,也許當初她不曾去找徐楷之,或許她不會恨他至斯,今時今日也不至於變為路人。虐緣,最寬容的結局,願是留個念想。
蔣友誼抱著蘇子,一下一下拍著她的後背,直到她由嚎啕變成嗚咽,他聽見她長長的喘了一口氣,順著她的後背道:“那天我說你走路好看,想不想聽聽怎麼個好看法?”
他這一說話,蘇子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倒在了蔣友誼的懷裡,連忙起身。蔣友誼拎著衣領道:“我也不說什麼了,你看著辦吧。”
她才看清他襯衣胸口一團淚漬,窘迫地去找面紙給他擦。蔣友誼一把攔住她的手道:“別,我還得留著做證據呢,你可欠了我不是一回兩回情了。”
她問:“那,那你要我做什麼?”蔣友誼突然湊過來,兩隻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緊緊盯著她,臉上的表情分外嚴肅。
她有些起毛,身子往後縮,他卻越貼越近,她慌道:“你你,你要做什麼?”
他突然道:“看你沒人要,要不我勉強收你我女朋友算了。”
她驚地“啊”了一聲,一聲“啊”裡滿是認定他荒唐的口氣。他靜靜地看著他,眼睛黑得似沒有星月的夜晚,竟然有了瑟瑟之感。
她趕緊道:“喂喂,你又在開玩笑對不對?”他沒動,仍一眨不眨地望著她。她從不曾見過這樣的蔣友誼,許久才看出他目光裡的含義。她遲疑著又問了一便:“你是不是在開玩笑?”
蔣友誼就那麼望著他,突然爆笑道:“哈哈,差點上當了吧?我送你回家。”說完發動車,再沒說話。拐彎的時候,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