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頭靜靜走入正廳,隔著十六架硃紅槅扇,隱隱可見前頭郝管事不住恭維那幾位天使,勸茶水點心。
照綠枝說的,郝管事先前已塞了不少銀兩,是以才能這麼穩當。
明蘭湊近槅扇,透著格子細細看了,從那方面大耳的宦官,到中年枯瘦的女官,甚至後頭站的一排小宮人,的確沒一個認識的——難道有人假傳聖旨?
正苦思無果之時,崔媽媽輕手輕腳的過來,在她耳邊道:“我領幾個針線婆子看了,這些人身上穿的,戴的,還有打的依仗,確是宮中無疑。”
明蘭再次皺起眉頭,沉思片刻,招小桃過來低語幾句,然後抬頭低聲道:“就這麼說,郝管事就明白了。”
小桃立刻奔出去,過不多時,只見顧全快步走入前廳,到郝大成耳邊輕道:“夫人在槅扇後頭。這夥宮人有假,試探之,問皇后身邊的韓尚宮咳嗽可好了。”
郝大成何等精明,不動聲色的掃了後頭一眼,然後笑著拱手道:“陳公公,黃司侍,這幾年娘娘到府裡宣旨賞賜的也多了,卻從未見過二位,想是宮裡貴人眾多,咱們識不過來,也是有的。”
那宦官面色一變,隨即笑道:“宮裡使喚人手多了,今兒這個,明兒那個。你們寧遠侯府素來大方,來宣旨是個肥差,多少人想著來呢。”
郝大成連連稱不敢,朝那女官堆笑道:“黃司侍,小的有個不情之請,趁咱們夫人還沒來,託您跟娘娘跟前的韓宮令遞個話,說小的這回新弄了上好的枇杷膏,不知什麼時候能送進去;如今天日乍寒乍暖的,若宮令大人的咳嗽又犯了,可怎麼好。”
那女官紋絲不動,目光冷電般掃過去,道:“娘娘跟前統共兩位宮令,一個姓劉,一個姓吳,何曾有姓韓的宮令?!你少給我使花樣,趕緊叫顧侯夫人出來,耽誤了大事,你們顧家滿門還要命麼!”
這句話一出,明蘭緊繃的神經便如鬆了綁般,,腿腳一軟,險些站不住,她扶著小桃緩緩走開槅扇,坐下後揩了把冷汗,長長出了一口氣。
皇后身邊的確沒有韓姓宮令,但卻有位頗受信重的韓掌事,那位劉宮令如今愈發老邁,眼見要退下了,皇后屬意韓氏頂上,是以自年前起,小宮女小宦官們已早早叫上韓宮令了。
當然,這種事自來是對下卻不對上的,下頭人知道,上頭主子卻未必知道;這黃氏小小從五品的司侍怎會不知,怎敢不敬?
除非,她根本不是皇后宮裡的!那麼就是……明蘭微微眯起眼睛。
顧全再次跑入前廳傳話,郝大成原本正在不住賠罪討好,附耳聽了後,頓時眼睛一亮,轉頭哈哈一笑,大聲道:“兩位大人,小的孤陋寡聞。都說無中生有是假傳聖旨,那亂說下旨的主子,算不算假傳聖旨呢?”
那兩人頓時面色大變,那宦官將桌子拍的砰砰,聲音尖利:“吃了雄心豹子膽!竟敢這般汙衊!”那女官陰□:“都說顧侯在外頭威風八面,這回可是見識了,如今連宮裡的話都敢不放在眼裡了!今兒敢抗旨,明兒怕是就要造反了吧。”
“兩位不必拿大帽子扣人。”郝大成笑眯眯的,他在外頭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哪裡是一嚇就軟的,“咱府裡不是那等沒見識的小門小戶,以鄭驍將軍夫人跟咱們夫人的交情,皇后娘娘身邊有哪些大人,咱們還是知道的。”
那兩人對視一眼,那宦官忽堆出笑臉:“郝總管好眼力,咱們確實不是皇后宮裡的人,不過嘛,這旨意確是皇后娘娘下的,因近日宮中忙,娘娘便差遣咱們來辦事了。”
郝大成微笑著問是哪宮裡的,那兩人卻支支吾吾說不清楚,只道是尋常使喚的宮人,郝大成立刻放下臉來:“兩位也太小看人了,小的便是蠢鈍如豬,也不至於信了這話!宮裡的規矩只有比臣子家裡的更嚴,這一大隊人要出宮,必得有放行令牌,說句不敬的,皇后娘娘再寬厚大度,也不見得會把自己宮裡的令牌隨意給人罷。”
那宦官見郝大成不好糊弄,暗暗著急,此時那女官忽道:“咱們是聖安太后宮裡的,太后的位份猶在皇后之上,這下你可放心了罷。”
郝大成冷冷道:“怎麼放心?兩位一會一個說法,侯爺眼下出門在外,咱們更要小心護衛夫人,怎能把夫人隨意交給不明不白的人!”
“那你要如何?!抗旨不成!”那宦官急了,尖著嗓子叫了出來。
“總得知道兩位究竟是不是宮裡來的罷。”郝大成悠悠道。
那女官冷冷注視,緩緩從袖中掏出一枚黑黝黝夾金絲的令牌拍在桌上,郝大成湊過去一看,果是皇宮大內的出入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