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扶著椅子緩緩坐下:“老爺氣的很,回書房去了。”事實上,盛紘狠狠訓斥了她一頓,直言此事若不能善了,他必定休妻。
“再過會兒,我就叫堵著大門的侍衛撤了。”明蘭道。
王氏驚道:“為什麼要撤了?”
“該買菜做飯了呀。”
王氏被堵得腸子都麻了:“不,不是說,怕人走漏了風聲麼?”
明蘭笑道:“該拿的人我已拿到了。還有幾個應也差不多了。家裡老關著門,無人進出,與往常情形迥異,四鄰瞧了豈不生疑?”
王氏想想也是,不由得默然。
明蘭走近她幾步,緩聲道:“太太,這門禁一開,老太太病了的訊息,還有康姨媽在我們府上的訊息,總是要流出去的。”
王氏愣愣的,不甚明白。
明蘭放低聲音:“王家老夫人若早知道了,那會兒康姨媽還沒被審出來,那這檔子事只能落在太太一人身上了。若晚些知道,我已查了個一清二楚,太太就能脫去一半乾系。”
王氏心頭一陣害怕,她知道明蘭的意思了:“我……我過幾日再告訴王家罷。”
明蘭笑了:“康家主母一夜不歸,總會叫人知道的。太太只瞞住這一日就成了,再說……”她笑了笑,“也用不著這麼久。”
後半句話裡的意思,再想想適才遍體鱗傷的錢媽媽,叫王氏心頭打了個寒顫。
明蘭又道:“既如此,怎樣約束下人簡省口舌,就要看太太的本事了。”
從她派侍衛封門到現在,不過半夜加一個清晨,府中下人們猶自不知何事發生。從長遠來看,一旦傳出流言流語,頭一個倒黴的定是王氏,第二個就是盛紘,接著才是正在官場的長柏,和幾個出嫁的女兒,哦,即將踏入官場的長楓怕也少不了。
王氏也想到了這點,思量了片刻,有氣無力道:“就說家裡遭了賊,是裡外勾結,不但失了貴重物件,還驚病了老太太,這才請姑奶奶幫著查詢失物呢。”
明蘭表示滿意:“這樣說很好。”家裡出了內賊,的確不是光彩事,如此要求下人集體封口,不許議論,也不算十分突兀。
“那……內賊是誰呢?如今人都撤了,總得有個說法呀。”王氏如學生見了師長般,詢問的十分客氣——她如今怕明蘭的很。
“當然是錢媽媽。”明蘭不假思索,“不但竊取財物,還偷聽主子說話。正好一併發落了。”
說起錢媽媽,王氏疑了下,小心的看著明蘭:“這老貨的確該殺,可…到底在府裡幾十年了,不如…饒她一條性命?罰她苦役罷。”總歸朝夕相伴了幾十年,她見錢媽媽和劉昆家的兩個,比見兒女和丈夫的時間都多,真要人死,她又心軟。
明蘭正要走出去,聞言就停步在門口,轉頭來看王氏,臉上露出很怪異的神情。
王氏被她看的渾身發毛,訕訕道:“若你覺著不妥,就當我沒說。”
明蘭靜靜盯著她,緩緩道:“小時候我曾問老太太,太太心胸狹窄,又自私糊塗,您當初幹嘛挑她做兒媳?老太太說,太太縱有千般不是,卻有一個好處。她是個心軟的,沒那歹毒陰狠的肚腸,縱是給她把刀子,她也想不到取人性命上去。”
後面半句還有,當年的事,王氏想反正衛姨娘結實好生養,就讓林姨娘興風作浪,衛姨娘吃了苦頭,或沒保住孩子,將來兩人必然鬥成死敵,她好從中取利。
待衛姨娘真死了,王氏也稍稍內疚了一陣(她認為自己責任極小),每回盛府去廟裡捐長明燈,她總也老實的給衛姨娘多出一筆銀子。
“老太太還說,只可惜太太性子輕信,容易叫人攛掇。有康姨媽這種心地邪惡之人在旁,她總也不放心。將來太太明白了,不和康姨媽來往了,她就放手都交給你,也叫太太擺擺做婆婆的款兒,一家人舒舒坦坦過日子。”
說完這話,明蘭心頭一陣酸澀,眼眶發熱,難過的搖搖頭,走了出去。
王氏怔怔的坐在那裡,心亂如麻。她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
小時候住在小鎮上,雖非大富大貴,但叔叔嬸嬸待自己如珠似寶,便要天上的星星,叔叔也裝模作樣的去搬梯子,逗的自己哈哈大笑。冬天夜裡她怕寒,嬸嬸怕湯婆子燙著她,每夜把她的小手小腳捂在自己胸腹上睡。
直到十歲出頭,父母才接了自己回家。家裡那麼氣派,來往的客人非富則貴,還有個幾乎不認識的姐姐,那麼美麗,氣質那麼高貴,學識又淵博,她不禁自慚形穢。
其實她一直很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