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低聲道:“娘,我身子早沒事了,叫大夫們都回去罷。”
其實當初那一下撞得並不厲害,生產時也沒有性命攸關,只疼痛難忍之際,覺得自己命苦,絕望到了極點,才大喊出來——如今才知都是母親的安排。
“姑娘,這可不成。”那媽媽忙道,“既做了戲,便得做十足。那位大夫是自己人,哪怕不治病,也該好好保養身子。回頭姑娘再多生幾個哥兒,老奴還給你帶。”
張氏看著乳母滿面慈愛,心頭酸澀。
“你和姑爺這般冷著,也不是個法子。你又臉皮薄,不肯低身下氣,我得給你尋個臺階,不是那日,也是別日。”鄭夫人正色道,“這次是個極好的機緣,不但除了一半禍患。姑爺此刻必對你心存歉疚,這回他再來瞧你時,你可不許再給冷臉子瞧。為著孩子,你也得服軟,該哭就哭,該說委屈就說委屈,該柔弱就柔弱,把人給我攏住了,聽見沒有!”
張氏臉上發紅,覺著十分難堪:“娘,女兒怕是不成……”
“不成也得成!”張夫人提高嗓門怒道。
張氏身子震了一震,嬰兒也被嚇哭了,媽媽趕緊連聲哄著。
張夫人緩下氣勢,低聲道:“芬兒,你還記得永昌侯府的梁夫人麼?”
張氏點點頭:“娘說過的。”
張夫人想起往事,異常悵然:“唉,那是我打小要好的姊妹,真真跟你一個性子。當初,她也是嫁了不中意的人,便使起了小性子,三天連頭冷著臉,夫妻生了嫌隙,叫通房鑽了空子,趕在她前頭生下兒子。唉……我去勸她也不聽,鬧到如今庶長子爬到他們母子頭上。”
其實大戶人家裡有庶長子並不稀奇,可既有了親生兒子,正室就該早做打算,要麼把庶長子攏到身邊,養出親情來,要麼索性把他養廢,以絕後患。似梁夫人這般冷眼清高,袖手旁觀,結果養出個隱忍記恨,精明能幹的庶長子,也算少見了。
永昌侯府的事張氏自然有耳聞,如今聽了內情,心頭別有一番滋味。
張夫人站起身來,坐到女兒身旁,撫著她的背,慈愛道:“芬兒呀,世上哪有事事如意的。好日子要過,壞日子也得過下去,還得過好了。”
張氏忍著淚,點點頭。
張夫人抱著女兒的肩,悠悠道:“娘當年覲見靜安皇后時,她對我們幾個小姑娘說了句話——不要總說都是命,你不壓在命頭上,命就要壓到你頭上。”
張夫人素日的溫文柔和全不見蹤影,目光果斷,沉聲道:“靜安皇后多好的人,可惜遭奸人暗算,天不假年。但她那句話,娘至今都還記得,一輩子都不忘!你,也要記得!”
作者有話要說:
有位讀者很有才,話說,那位老中醫的確蠻像屬麥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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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週末了,放偶一天假吧。
第189回
短短數日;關於國舅夫人分娩遇險之事;明蘭已聽到四五種不同版本。或有說鄒姨娘為扶正而謀害正室,或有說國舅冷落正室致使張氏積鬱成病;還有說前頭鄒夫人留下的忠僕因怕張氏之子威脅小主子地位,便暗中動了手腳……零零總總;明蘭直聽得臉皮發綠。
不過總體來說;輿論傾向張家。
此時就能看出門第名望的作用了,半個京城都是張家的姻親故舊。
一方是屹立數代的開國功臣之家,軍功卓著,素有賢名每年定期佈施舍粥;一方是靠後宮發家的暴發戶;進京至今好事沒做幾件張氏自閉,小鄒氏資格不夠;壞事倒沒少做鄒家的貢獻。明蘭捫心自問,乍聞這兩家之間發生家務糾紛,尋常人會怎麼想?
顧廷燁告訴明蘭,皇帝這陣子頗冷落皇后,又以嬉戲怠學為由斥責大皇子與二皇子。
明蘭吃驚道:“英國公不是已病癒返朝了麼?皇帝還不肯罷休,莫非張家……”
雖說皇帝也納了幾個嬪妃,但念著患難夫妻,三不五時便去皇后寢宮,帝后感情始終不錯。如今該罰的罰了,該貶的貶了,小鄒氏還關著,張氏與沈國舅的關係緩和了,怎麼還……
顧廷燁道:“這倒不是。於此事,老公爺半句追究之意也無,反還諫言皇帝不必掛懷。”
英國公病癒後上朝,皇帝一看老人家身軀傴僂,蒼老了不止十歲,不免心中歉疚,便打算好好撫慰幾句。誰知英國公卻道:“陛下乃天下之主,便是要張家血戰沙場,以命死搏,兒郎們哪個又會皺下眉頭?!無論何時,陛下意之所向,老臣劍鋒指向,本是臣子應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