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開玩笑。你和三妹和我從小一起玩,一起長大,我從來沒有把你們當做外人,更沒有把你當成下人!我把你們當成親人,當成了兄妹!”
她牽動肩上的傷,劇痛難當,只想嘔吐。
阿飛渾身一顫,許久,許久,慢慢挪動腳步,依舊沒有回頭,慢慢離開了屋子。
七七一陣絕望,無力地趴在床上,淚流滿面。
三妹衝了出去,猛的拉住阿飛:“哥,你犯什麼病了?”突然愣住,阿飛眼中毫無光彩,此刻的他,宛如一個失去靈魂的瀕死的人。
“哥……。”
“妹子,我多麼希望,”他揚起頭,讓冰冷的淚流回眼中,“我多麼希望,她從來沒有把我當成親人!”
他話裡的無望,讓三妹心中一寒,牽著他的衣角,雙目含淚,無能為力。
“哥,別怪七姐。”她柔聲道,“要怪,就怪咱們的命吧。”
“你呀!從小就那麼冒失!你現在在人家裡做客,也不知道矜持些!”孟夫人坐在七七床邊,滿臉責怪與心疼,“現在自己還受了傷吧,差點丟了小命。我四十八歲得你這個女兒,你讓我這個當孃的怎麼想?嫌你媽活的太久了,非要氣死我、心疼死我才算嗎?”
說罷,眼淚簌簌流下。
七七道:“哎呀,媽!沒事!我不是沒事嘛!”
孟至聰坐在一旁的木椅上,安慰道:“媽,沒聽灶上的鹽工說嘛,咱們孟家的七小姐,真不愧是大老爺孟善存的千金,連牛的鼻環都能穿!天生就是當鹽號主子的料!”
孟夫人道:“胡說八道!”
“真的!”孟至聰向七七眨了眨眼,微笑道:“我要騙你,我就是那牛犢子!”
孟夫人嗔道:“這家裡就你最慣著她!你妹妹要嫁不出去,我找你算賬!”
至聰道:“誰說我家七七嫁不出去?林少東家第一個就跟他過不去!”
孟夫人眼中淚水未乾,撲哧一笑。嘆了口氣,手指頭在七七額頭上狠狠一紮,七七呀呀叫了起來,孟夫人畢竟心疼女兒,忙問:“又疼了嗎?”
七七道:“肩膀不疼,心疼了。媽一生氣,我就心疼!”
孟夫人罵道:“你這刁鑽丫頭!嫁了人我就管你了,讓你姑爺好好治治你!”
七七臉上一紅,雖然知道靜淵與自己的婚事幾乎落定,但畢竟年紀幼小,亦不甚明瞭男女情愛之事,想到若嫁了人,自由自在的生活怕是再也過不了了,或許真像母親所說那樣,被那個傲慢的姑爺管制住,不由得心中一陣緊張。
雨停了,夜風送來杏花的香味,格子窗上的月影搖晃,清幽的月光,伴著西頭小戲臺裡的笙管樂聲與笑語歡聲。多美的一個春夜。
七七讓三妹把檯燈留著,自己腰上墊了個枕頭,坐在床上。晚上沒怎麼吃飯,喝了點湯。黃嬢提出讓她喝鵝血,說是治外傷的偏方,把她嚇哭了,方沒喝成。肩膀上受傷,又受了點驚嚇,林夫人便要她在林府把傷養好再回,怕路上顛簸或受了寒,落下病來。林夫人招待母親和哥哥看戲。七七遣走三妹,讓她找羅飛談談心。但也知道自己對於安慰羅飛實在沒有多大幫助,便暗暗犯愁。
川戲的丑角估計在逗樂,笑聲大了起來。七七覺得一切的聲響,一切的味道,似乎都朦朦的與自己隔了一層,有種莫名的空靈。
忽聽見輕輕的敲門聲。
便問道:“是三妹嗎?”
“是我。”是靜淵的聲音。
他沒有等她回答,便推門進來。七七往床裡縮了縮,半天沒見了,看到他,便想起上午被他狠命摟在懷裡的情狀,心裡便麻麻的,雙頰現上了紅暈。
第一卷 洪流 第七章 往事
靜淵倒是沒有造次,進門後在門邊靠窗的矮椅上坐下,手中拿著一束東西,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幽幽藍光。
七七看清楚,那是那束鴨拓草,必定是新摘的,上午那束擱在劉掌櫃那裡忘拿了,可那灰藍色手帕,分明是上午那張。
他把手中的小小花束揚了揚,嘴角是微微的笑意:“我去了堂香雪堂,給劉掌櫃送了點藥去。”
七七哦了一聲,問道:“他還好吧?若不是他把我推開,估計我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老劉個子矮,人還算機靈,躲得快。傷是有些重,不過不致命。養一個月就好了。”
七七啞然。就因為自己一時好奇貪玩,害得劉掌櫃得臥床一個月,她覺得很是愧疚。
“我明天也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