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道:“怎地?有什麼私話要同我說?”他本是玩笑之語,不料樂歌竟輕輕“嗯”了一聲。
“既有事,我去找你便是,何苦自己跑來,還嫌內廷中的耳目不夠多嗎?”霍蘭一邊說,一邊拱手為禮,一副謙恭之態。
樂歌笑笑:“我奉皇后之命,前來和霍坊主商議‘清明春祭’一事。”
霍蘭瞭然,眸中如盛春光:“原來如此!那請昭儀入內。”
兩人入內來,分席而坐,霍蘭命人奉來香茶。樂歌無心飲茶,卻又不想直接說明來意,只盯著他不語。
這幾日,衛明珠的求懇聲時時在她耳邊響起:“樂歌兒,幫幫我!幫幫我們!我想明白了,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和崇白的孩子死得不明不白,為了這個孩子我也要逃出去。姑母雖然心狠,可終歸是衛家女兒。無論是說我病了,還是說我死了,總有辦法將我離開之事遮掩過去,也不會禍及家族。在這內廷,我只相信你一個人,求你了!”
這樣的請求,萬分兇險不說,對樂歌來說實是天大的難事。她沒有根基,宮外除了白子安可以信任之外,沒有別人。可讓白子安隱瞞張丘一事,已經觸犯了他的原則,若再讓他安排皇后逃跑,他絕對不會答應。何況白子安現在身在新軍,也無法通知他。她本想拒絕,可一見明珠垂淚的雙目,又想起昔日自己曾遭太后毒打、周守□,險些失節喪命,全靠明珠出手相救,拒絕的話就再也說不出口,只能點頭應下。
可找誰與她一起幫助衛明珠出逃,卻讓她頗費思量。樂歌權衡再三,覺得再也沒有比霍蘭更適合的人選了。他是太后寵臣,內廷上下左右逢源,又出身市井,三教九流無人不識。更重要的是他是她的親人,禍福同依。只是她想起太清樓初見,他遭人惡打的原因,又想到他以非常之法,成為太后身邊的寵臣,心中頓起不舒服之感。這樣的一個人,縱然是王家遺子,是她嫡親的表兄……又真的能相信嗎?若能信,他又願意冒此風險幫助明珠嗎?幫助明珠以後,太后、尚隱若問罪,如何保全他,都是困擾著她的難題。
霍蘭見她什麼話都不說,也不開口催問,只起手撥絃,挑弄雅音。案上這把琴名喚“大呂”,取大呂黃鐘之意,琴聲錚錚,頗有雄風。一曲終了,霍蘭見她還不開口,便道:“究竟何事,你儘管說!”
樂歌遲疑著不知如何開口,明珠之事幹繫著三條人命,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重風險,有些後果,她承擔不起,明珠和張丘更承擔不起。
她見霍蘭著普普通通一身青裳,卻難掩一身俊秀,髮髻歪束,衣襟微敞,更添不羈風流之態。眼梢邊一條疤痕長至嘴角,雖已淡成灰白,卻依然很明顯……
半晌,她終是下定決心,開口說明來意。霍蘭一邊聽著,一邊眉頭緊皺,待樂歌說完,問他意願時,他斷然拒絕道:“你可是嫌我活得不耐煩了?偷助皇后私逃,那是砍頭滅族的大罪!別說我沒本事幫你,就算有本事,我也不幫!”
樂歌料定他會這樣說,雙唇緊抿,無言以對。
霍蘭繼續道:“妹妹莫要忘了,衛氏是我們的敵人!”
“還記得你曾說過,目前我最應該對付的人就是衛明珠。眼下就是一個機會!”樂歌沉默半響,倏然抬首,輕輕開口道:“明珠一走,衛氏再無女兒可以入主中宮。白子安手握重兵,白美人即便生子,太后也不會讓她當皇后。沒有皇后,這內廷便以昭儀為尊……這難道不是你想看到的嗎?”
此話一出,霍蘭緊緊盯著她,雙眸黝深如海。須臾,他竟是笑了:“如此說來,這筆買賣倒也不虧!”
樂歌道:“明珠是御史之女,太后之侄,身份尊貴,又溫柔親和,在宮中人緣極佳,對付她談何容易?若設計陷害,一旦有失,你我萬劫不復,惟有將她送走,讓她在內廷徹底消失,才是對付衛氏最好的方法!”
霍蘭思忖良久,撫掌稱妙,輕笑道:“妹妹這樣一說,就不同了!你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樂歌見他答應,鬆了一口氣,可仍然很擔心:“明珠走後,若皇上,太后追究此事,你怎麼辦?”
霍蘭不語,只望向窗外。春光正好,綠柳吐出新枝,棠花染就輕紅。他輕拍窗欞,淡淡笑道:“這點你儘管放心,我自有辦法全身而退,不露一點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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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營籠罩在火紅的晚霞裡,隨著一陣悠長的號角四面響起,最後一場操演終於收隊。白子安剛回到營帳,便接到中軍令黑虎的通報:“營門外有個俊俏侯爺,求見將軍。”
白子安料想是韋璧,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