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紅。
“職責所在,有些事不得不為!”吳初人不敢去看樂歌的臉,再次伏跪下去。
樂歌不發一言,一顆心冷到了極點。兩人默默相對了約有一盞茶時分,倒是吳初人先忍不住道:“樂歌兒,你,你莫氣我!”她不自覺地去扯樂歌的袖子,卻被狠狠甩開:“明珠的事、還有白府……他明明什麼都知曉,他想要明珠死?!
吳初人敏銳地感覺到樂歌平靜之下的絕望,忙道:“你莫亂想,不是的,不是的!”
“你是那麼重要的一顆棋子,又怎會派在未央身邊?她只是公主,有什麼可圖謀的?”樂歌蹲下來,雙手輕輕拉過吳初人的手,猶如往昔一般親切自然:“初人,記得當年未央同我炫耀,你繡工好,是她苦苦要來的人……在跟未央之前,你在哪裡當差?”
“我,我……”吳初人未想她會問起這個,呼吸頓時急促起來。有淚滴在吳初人手背上,微涼,她雙唇顫抖,輕聲道:“……雍王!”
“原來如此!”樂歌想起尚隱先前那番振振有詞,突然笑了。她凝視著吳初人,淚水無聲地模糊了視線:“那……再請問初人一事,為什麼樂氏誅盡,我還能留下性命?”
“你與駙馬之事……”吳初人沒有抬頭,雙肩微微發抖:“皇上,皇上他在陳留時就知道了。”
什麼都明白了。
樂歌緩緩鬆開吳初人的手,背抵著案腳,癱坐在地上:“女人、孩子,皆手無縛雞之力,起不了風浪……果然好算計!”她渾身發抖,不敢再想下去。
樂歌的話,好像刀子一樣割在吳初人心上。她跪行幾步,一把抱住樂歌,急道:“你莫多想,先去躺著,我去打水,我打水來給你洗臉。”
她慌忙站起來,出去捧了熱水來伺候樂歌洗臉,樂歌坐在地上一動不動,既不推開她,也不看她,半晌才澀聲開口:“讓你到我身邊……奉先殿初見……還有買老宅,原來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樂歌霍然抬首,眸光冷冽:“滾,你滾!”
吳初人被她的決絕震懾,手一抖,銀盆“哐當“一聲巨響,砸落在二人腳畔,水花飛濺,濡溼了兩人的裙裾,一片狼藉。
“樂歌兒,我瞞你騙你,你怪我也是應當!只是我有一言相告,你一定要記在心裡。”吳初人伸手去撫樂歌的鬢髮,輕聲道:“天下事,並不是除了黑就是白。有時候眼見未必是實,耳聽也未必為虛,凡事往好處想想。皇后之事,只要有一線生機,我想皇上也不是無情之人……天下之大,有誰可以同依靠、共始終?皇上對你如何,旁人誰說都不算,只有你自己心裡最清楚不過。”
樂歌聞言一怔,目中閃過一絲懷疑,吳初人知她心裡在想什麼,頓時苦笑連連:“樂歌兒,我雖是皇上的人,可人非草木。這幾年在你身邊,你我之間的姊妹之情,也不是作了假的。還有……”她頓了頓,道:“我並沒有將所有的事都告訴皇上,往後,你要好自為之!”
吳初人深深看了樂歌一眼,微微欠身告辭離去。樂歌看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素色裙裾在陽光中飄揚,轉過影壁就不見了。
※ ※ ※
這日夜半,樂歌因揣著心事,並未睡實。朦朦朧朧醒來,只聽一陣陣嘈雜聲隱隱約約自窗外傳來,似乎有人的喧囂聲,腳步的迭沓聲,甚至還能聽到幾聲狗吠。
“初人……”樂歌披衣起來,很自然的脫口喚吳初人,可半天不應,才恍然想起,吳初人已經離開。接替吳初人的宮婢叫夜來,因從未值過夜,只知道一味在外守著,待聽到聲響才進來問:“昭儀,可是夢魘了?”
窗欞半合,燭火搖動,從窗欞縫隙裡鑽進來的風吹得紗簾“沙沙”作響,樂歌一低頭,便見銅鏡裡朦朦朧朧地映出閣中景象:紫檀大櫃、黃梨衣架、琴、箏、棋枰,還有她自己,寬衣素裙,長髮披散直垂腰際。她突然覺得往昔還算熱鬧的昭陽館,只因為一個人不在了,竟顯得份外冷清。
宮婢夜來本是寡言之人,見樂歌不說話,她也不吭聲。直到樂歌問起:“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夜來才畏畏縮縮的答道:“聽人說,涵碧殿死了人,少府派人去瞧了……”她因害怕,不自覺得縮了縮脖子。須臾,才意識到說“死”字是內廷忌諱,連忙改口道:“有人沒了,是有人沒了。”
“誰?”樂歌微微一驚,涵碧殿是太后寢居,莫非?
“是周內人。”少頃,只聽環佩聲起,昭陽館的嬤嬤何氏走了進來。她捧著一碟熱騰騰的餅餌,緩緩地朝樂歌走近來,道:“老奴瞧昭儀睡得香,還不敢打擾呢……”她擱下那碟餅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