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就發誓!我一定要活下去,要好好的活下去,我等著有朝一日他國舅爺能來認我,能接我回家,冠以王姓……我不再是渾身髒臭,任人虐打的賤妓之子。”
起初的怒意漸漸淡了,樂歌久久默然,只覺心中酸澀,悲從心起,眼淚忍不住落下來。
猛然間,“哐”的一聲,讓樂歌不禁打了個哆嗦。風吹風燈搖落,竹枝散架,絹帛在燭火中燒熔湮滅,轉瞬,皺成黑乎乎地一團。
“我就懷著這樣的念想,咬緊牙關,熬啊熬啊,不知熬了多少年,終於等來了這個機會。”霍蘭的手指在微微的發抖,呼吸聲也越來也越重:“因王家嫡子都死絕了,他王安世再也沒有兒子可以繼承家業!於是,他想到了我娘,想到了我。他親來琅琊找我,拿著代表王家子孫身份的玉佩來求我……說要迎我回去,過繼給大夫人為子,待來春便入祠堂,認祖歸宗。”他的聲音不由拔高了幾分,似孩童得了珍愛的玩物一般,眸光閃閃發亮:“我等了那麼多年,終於可從泥沼中脫身,終於可以達成我孃的遺願,終於可以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做人!”
她深吸了口氣,而他卻突然定定望著她:“可還未到雍州城,就變了天……那年,那年是大慶二十一年。”他的眼神,冰冷如刀,驚得她心頭髮顫。
大慶二十一年,也是她人生的轉折點。諭旨佈下:樂、王兩家同雍王謀逆,族中男子一律腰斬,女子賜白綾自盡,家產籍沒,奴婢流放三千里!
原來如此!那道諭旨不僅讓她心如死灰,更斷絕了他所有的希望。
“這賊老天,將你我玩弄於股掌之上!”霍蘭以手戟天,恨聲道;“我從來不信什麼天道輪迴,因果有報,我只相信我自己,事在人為!邢家、衛氏、尚隱,一個都逃不掉……”說話間,他一腳踢向殿前立佛。佛像本是木胎,搖搖晃晃,轟然倒塌,發出驚天動地一聲巨響:“我要看著他們身敗名裂,不得好死!任他無辜不無辜,只要擋在我跟前,我便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瘋了……你瘋了!”樂歌煞白了臉,踉蹌著後退好幾步,雙腿一軟,跪倒在殿前階上。
※ ※ ※
皇后與畫學張丘偷情私逃,被囚少府大牢,是尚隱登基以來,內廷宮人口中最大的一樁醜聞。那日,幾千御林軍親眼所見,抓獲時還以為是普通宮婢與男子私逃,偏偏光祿勳尚舟眼尖心實,驚呼一聲:“皇后!” 接著又有人識得私逃的男子是畫院張大人。於是,一樁醜聞,再難掩飾。
樂歌不許昭陽館的宮人嚼是非,可管不住內廷所有人的嘴,流言還是變本加厲越傳越廣,連最不喜是非的吳初人都說起,皇后被囚那日,國丈衛琮業聞訊暈厥,如今重病在家,連朝都沒有上時,她便再也坐不住了。
她曾多次去廣弘殿求見尚隱,可都被王舟好言好語的擋了回來:“白將軍滇南討逆,戰情吃緊。案上的摺子堆得有小山一般高,皇上是真的沒空,請昭儀回去……入夜後,皇上自會去昭陽館看望昭儀。”
樂歌無計可施,只能回昭陽館靜靜等候,可從夜深等到天白,尚隱並沒有來。她越想越慌,再也等不住,卯時未至,便在廣弘殿外侯著。這一次,王舟未加阻攔,只恭恭敬敬地將她迎了進去。
還是春季,可廣弘殿內閣中已換上竹簾。竹簾一側的牆壁上,本懸掛著張丘的《中庭步月圖》,因題材孤清,意摹高古,為尚隱所珍愛。可今日卻換成了名儒韓西的《廣元帖》,樂歌心一涼,不由得腳步發虛。
掀開珠簾,便見皇帝伏在案頭,正在閉目養神,聽見腳步聲,緩緩抬起頭來。
她本最知尚隱的脾性,也知有些事不可操之過急。在殿外等侯時,她曾反覆斟酌過該怎麼開口,來為衛明珠求情。可當她觸到他深沉的目光時,腦子便一片空白,所有想好的話都消失的無影無蹤,情急之下,她竟重重跪了下去:“饒了明珠……饒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對不起大家,變成周更!
很糾結,很不忍!
我曾經和天鵝說好,可以一起完結的;但是沒有暑假的人傷不起啊!天鵝乃的結局!把我坑了……。
下一章,難寫到爆,我又要撞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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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何人不冤 。。。
沉默對望,兩廂無語。不知過了多久,皇帝才緩緩走過來,將她扶起。
“饒了她,饒了她吧!”樂歌反覆低喃,身軀微微發顫。
“你冷?”皇帝輕聲問了一句。
樂歌低著頭,雖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