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石而上,隱身在石縫中,只見眼前豁然開朗,半傾明湖入“倒壺”,潤溼之意伴隨著涼風迎面撲來,令人心曠神怡。
樂歌放眼望去,只見湖邊階上有一位白衣女子,裸著雙足,慵懶地靠在身著青色常服的男子身上,恬靜低首,閒弄玉壎。那男子時輕時重地隨著拍子擊掌,拍子扣得極準,兩人相擁在湖邊,似刻意又似無意,這一番情態,不用言語已成勝景,看得樂歌心頭一跳。
“憑什麼,要我女兒下嫁燕地?”楚音驟停,代替它的是極輕柔美妙的聲音,樂歌認得那個聲音,是她!豔絕後宮的衛夫人。
“我何嘗捨得,可諸王女兒不好打發。安柔為國下嫁,絕不會虧待她,我已下詔封她為承慶公主,賜乘輿、御物,備官屬侍御百人,如何?”
“呸,這些虛得緊,安柔不要,我也不要。”衛夫人語調更柔,纖指在皇帝唇上緩緩摩挲。
“我有難處。”皇帝的聲音不似昔日那樣莊重有力,竟像個平凡的無法討得妻子歡心的男子,無奈中包含著濃濃地寵溺。
樂歌不敢去看當今天子的真顏,卻真想不到她那平日不苟言笑、威嚴深沉的姨夫會是這樣的神態和語氣。他和衛夫人互稱你我,無有旁人,難怪人人都說衛夫人寵冠內廷,也難怪姨母雖貴為皇后,卻總是深宵寂寞。
“誰敢叫你為難?可公主又非我安柔一人,未央及笄就是下月……”衛夫人說到這裡,聲音一頓,雙手攏著皇帝的頸,漸漸地將他拉近……。
樂歌面上一紅,立刻低下頭去,她素日裡接觸的女子,都是如姨母、母親一般的貴族婦人,幽閒貞靜,守節整齊,哪裡見過這活色生香、柔媚如骨的手段?再說帝妃隱事,也不是她一個姑娘家能聽能看的。
“我大齊自立國以來,還沒有外夷尚皇室嫡女的先例,我若開口,言官咄咄啊……我雖為君王,卻也不能任意胡來,難呀!”皇帝態度已經鬆動,卻還是在苦苦堅持。
樂歌本想離開,但是念及尚未央和她的關係,人人都說燕地苦寒,是茹毛飲血之地,尚未央自然不能離開家鄉嫁去燕國。她不顧身份,不顧後果,偷窺偷聽,無非是想知道一個結果。
天子一言既出,便定榮辱,只是那一句話,卻關係著尚未央的一生。
慶幸得是眼前她這位皇帝姨夫至少還忌諱言官,想著老例,沒有色令智昏。
“言官言事,為的全是大局,我齊國公主下嫁燕國皇儲,保的是什麼?不過是齊燕邊境十年無虞而已。既然結果相同,哪位公主下嫁,誰會來和你計較?我說的可有理?”衛夫人逼問。
“你說的有理,不過未央總歸是嫡女,我須顧著皇后、顧著王家。”皇帝雙眉皺起,訥訥應著。
“好一個嫡女,好一個皇后,好一個王家,讓你這樣想著他們!既然你已決意讓我安柔下嫁,那安柔下嫁之日,就是我自盡之時!我說的出做得到,你走!”衛夫人嗔罷突然起身,白衫如雪,衣袂迎風作舞,那似遠山般凝聚成的長眉微微皺起,眸光流轉,欲泣未泣。
“若不讓我見你,我不如死了才好……”如此風情的女兒面貌,樂歌都驚為天人,皇帝自然把持不住。接下來的撫慰柔情之語,樂歌恍惚之下聽不真切,翻覆間惟有一句卻足以讓她心驚肉跳。
大公主尚未央下嫁燕儲烏留珠,已成定局!
“謝皇上恩典,我自幼喪母,這世間惟有皇上和我兒、我女幾個親人,妾命苦……不如皇后家族顯貴,身邊皆是貴人圍繞。”衛夫人先前如胭脂虎,以死相逼,眼下卻化身為柔柔春水,言語惑人。
皇上面上流露出不忍之意,樂歌卻覺得既好笑又可怖。
經過今晚,尚未央的命運已定,不會更改。
而她樂歌竟是惟一一個目睹聽聞尚未央命運鉅變的人,可嘆的是榮辱高下,翻天覆地,不過僅憑衛夫人淺淺嬌嗔,一句話而已。
剎那間,似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樂歌眼前一揮,頓時混沌諸事,漸漸清晰。夜是如此涼寒,讓她瑟瑟發抖。
她樂家向來支援皇后,支援雍王,處處和這位衛夫人作對,和她的兒子陳王尚隱作對,這一切不知是對還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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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遠託異國 。。。
作者有話要說:我是灰色調子的人嗎?我是嗎?不是嗎?是嗎?不是嗎?
大慶十九年,農曆上巳佳節,長公主尚未央及笄。
辰時,皇后、命婦、宮眷們便在寶媛殿等候,未央的侍母管夫人親自為未央梳髮總髻,俏麗的雙鬟變成了高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