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叫什麼名字?”男子忽然換了個話題,言語依然是淡淡的。
名字?名字,“我叫……”我叫夏米兒,但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不能隨便向陌生人透露姓名。他這麼問是何意?
“夏米兒?”
靜默了好半晌,月光美男才又開了尊口。不知為什麼,他一說話就給人無形的壓迫感,就好像腦袋裡的東西隨時供他掏出來捏吧捏吧再扔回來。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我的名字的,但方才很明顯有一瞬我腦子一片空白。這人如果不是大神,也必定是個妖孽。
此時他正若有所思地在我身上一遍遍地掃視,我下意識後退一步,不是恐懼,只是感到他的排斥。晨色漸起,藉著微微光亮,能看到他削尖的下巴,桃花瓣般的唇,筆挺的鼻子和剔透似蓮的肌膚,那在雪白狐裘包裹下有著頎長挺拔身姿的男子,那麼清冷,那麼拒人千里。我於是又退了一步。
“見過我?”月光美男停止探究,撤走了在我身上冷冽的氣息。
我頓覺如釋重負。是的,我見過他,不,應該說是那雙眼睛,那天在西子湖畔邊,只一眼,那時他也並非如此相貌。這就是傳說中的易容吧?行事如此神秘,看來必定是個大人物了,江湖怪志上都這麼說來著。我老老實實地應了他,當然,最後那句是不敢說的,小蝦米我很愛惜生命。
他沒多問,也許是在馬車裡呆得太久不舒服,終是下了馬車,立在我面前,兩手攏在寬大的袖子裡置於胸前,用天神普度眾生的目光俯視著我,眼波定我腰間——的玉佩,朱唇輕啟:“這玉佩,三千兩,我買。”
這話讓我突然有了天下掉餡餅的荒唐感。我半信半疑,“那個,公子?”
“白羽。”
“嗯?”
“我叫白羽。”
“哦,白羽公子,你說的是真的嗎?”
“是。”
哎!多好的天兒啊!多通情達理的人兒啊!我登時就樂了,小蝦米對天發誓,咱不是見錢眼開,絕對不是。我將那潤澤透亮的硃紅色玉佩小心地解下,不捨地看了一眼,那上面有個異國字我看不懂。
“給。”我喜滋滋地把它遞給白羽,小蝦米是個凡人,仙人的東西摸摸就好,留著不定惹什麼禍害。三千兩!多麼讓人心神盪漾心曠神怡心情澎湃的字眼!小蝦米離村富婆的距離不遠了。
可是手舉了半天,人家白羽仙人蹙著眉盯著玉佩愣是不動,半點要接的意思都沒有,弄得我好不彆扭。真怪不是?大人物都有那麼點怪癖,以此顯示自己與眾不同。
“吶!”我把玉佩晃了晃不耐煩道。不是隻有你才會皺眉,我也會。雖然不是什麼香什麼玉,好歹也是姑娘家,做不到謙謙有禮也不該故意為難不是?再不接,就算你是玉皇大帝我也要生氣的!
“桑梓。”白羽在我臉上掃了一眼,鳳眸微眯,繼續無視我的尷尬,“銀票給她,玉佩你拿著。”
“公子?”桑梓很詫異,問道:“桑梓給您佩上?”
“不必,替本公子收著便是。走吧。”
“你不要它了?”我下意識扯住他的袖子,暴殄天物是不對的,本著勤儉節約的好習慣,我覺得有必要提點這位公子一番:“多好的玉佩,為什麼?”
白羽神色一凜,寬袖不著痕跡地拂了去,冷冷開口:“你不是知道嗎?”言語中帶著七分不屑二分嘲諷和一分高深莫測,說話間突然就盯著我的眼睛,像是要從中尋找什麼,巨大的氣場從他身上漸漸擴散開,頓了頓,破天荒地說了句很長的話:“我不喜自己之物為他人玷汙,更不用他人沾染之物。”
瞧!怪人怪癖!他是不是說我我玷汙他的東西,哪汙了?我一時間備受打擊。
“那,那我就不賣了。”其實這話不應該說的,這兩個人,一看就是有武功的,看那個桑梓把劍欲向我衝來就知道。如果沒被白羽喝止,被準刷刷幾下,他就把我腦袋咔嚓了。可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眼前有張大票子在晃動——三千兩銀票。白羽拿著它掀起唇角,俊顏含笑,桃花眼裡星瞳燦耀,玉姿秀骨傲然勝梅,絲毫不沾人間煙火。溫熱的氣息緩緩帶出幾個字:“三千兩,不賣?”
我心裡糾結萬分,礙於面子,只得艱難地嚥著唾沫,說:“不賣……可以嗎?”我的意思是如果不賣,公子你不會要我小命吧!
“可以。”許久他才應道,笑靨依舊。
待我領會到話中冰冷肅殺之氣時,他和馬車已走遠,只留下喧囂飛揚的塵土繚繞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