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上個小小的長方形,小的很可憐,像自己一樣渺小。她沒學過畫畫,上學的時候美術課從來都不聽,偷著看武俠小說,畫的並不好,勉強能讓出來吧。
又修飾了一下,遞到他手上,指給他看,“這個空調,是你,這個遙控器,是我。你什麼都要聽我的!”
他笑著點頭,仔細看了又看,疊好放進口袋裡。
蘇酒盯著他的眼,從未有過的認真態度,甚至有點嚴肅過了頭,扒著他手腕,很用力的,“你記住,一定要什麼都聽我的,不能反悔!”
他依舊笑,以為她那脾氣又上來了,重重點頭,“好,聽你的,不反悔。”
可以提前兩個小時進站,蘇酒也不想他一直坐在這種與他形象完全格格不入的地方,看著彆扭,看時間也沒多久,提著行李與他道別。
穆衍森想跟著進去,蘇酒說什麼不讓,他只好依依不捨站在那裡不肯走,她卻頭也不回的檢了票。
坐了沒一會兒,有人在廣播裡喊她名字,去了原來是安排她去貴賓室等車。進去坐了一下,服務員一直問她喝什麼,需要什麼,殷勤的不得了,她只覺煩得要命。趁著沒人,悄悄離開了。
又重新回到最普通的候車大廳裡,看著那些躺在地上,角落裡,穿著邋遢,落魄,甚至一眼就能看穿是過著怎麼潦倒生活的民工們。蘇酒低了頭,戴上帽子壓倒最低。不是看不起,是真的不忍心再看。會疼的,在某一刻身體裡的每一個神經都說不出的難受。
有人突然在她眼前伸出雙手,髒兮兮的小手上面還有傷痕,是個孩子。
蘇酒抬眼看著他,小女孩眼睛很大,裡面卻沒有一絲光澤,眼眶髒髒的,衣服不是很破,前襟也髒的不像話。就這麼對她伸著手,使勁兒抿嘴,死死盯著她不說話。
她向來不是什麼有愛心的人,遇上乞討的明知是可憐也不給,因為覺得生的不好,只能賴自己活該。可這孩子,讓人怎麼看怎麼心軟似的。
她冷冷問:“要什麼?”
孩子含著下巴,“要錢。”
“要錢幹什麼?”
“吃飯……”
吃飯,只是想要吃口飯,所以這麼小,就永遠失了尊嚴,甚至或許還不能得知尊嚴是個什麼東西。在乞兒眼裡,尊嚴是不要就能吃上飯的東西,不值錢。
蘇酒沒有給她一毛錢,而是領著她到室內商店,買了很多吃的,讓她拿著,讓她吃飽。
孩子衝她揮手就跑了,跑的那樣急,生怕她會反悔全部要走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蘇酒站在原地,看過往匆匆而過的行人,看過道里睡著的人。居然還有個母親把幾個月大的嬰兒就那麼擺在地上。鋪了毛毯,孩子在上面張著嘴巴揮舞手腳,她在一旁睡著了,父親坐在旁邊衝奶粉。
心,越發的痠疼起來,不知是為了誰,可能為天下所有命運相同的苦命人。
這或許也叫命定的不幸。有的人天生趾高氣昂,有的人,這一輩子都無法擺脫乞哀告憐。
踏上火車的那一刻,對這城市,彷彿遺失了多有依戀,只想快點離開,一刻都不想再多呆。心中更加思念爺爺,人生中大半的歲月都只有爺爺,他永遠不會嫌棄她,哪怕她一事無成,一無所有。永遠都不會。
下了火車搭客車,搭了客車又打的,折騰了整整一天,才到了老家——自民鄉。爺爺見她回來好高興,晚上煮了他最愛吃的“疙瘩湯”,弄了自己家做的大醬捲餅。蘇酒只覺好像回到了小時候,吃什麼都香,餓了到碗架子裡偷咬兩口白饅頭都是香的。有種回家的感覺。
手機一直放在包裡,睡前拿出來已是有無數的未接來電和簡訊,蘇酒沒有看,只回了那號碼幾個字:我到了,很困,睡覺了。
呆了無數天,吃飯,睡覺,串門,陪爺爺聊天餵馬。偶爾在路上遇到小時候的熟人,會拉住她說話,說她是大姑娘了,是城裡人,洋氣,一定很有出息,說爺爺有福氣。
蘇酒只是笑,也不回答,挽住爺爺的胳膊,踩地上的雪,“吱吱呀呀”的很有趣。
這村子很小,一條大路筆直向前,走到頭就再沒有人家,全是田地。
跟著爺爺去三大爺家串門,回來幾天了,爺爺說不挨個打聲招呼不好。爺爺腿腳不那麼利索,走路慢,蘇酒就一點點挪著小碎步扶著他走的很慢很慢。
四處張望,清一色的紅磚平房,有些掙多點錢的人家還在門頭貼了好看的瓷磚,家家大紅燈籠高高掛起,過年的氣氛一點不減。這就是鄉下,小,但看著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