塊烙餅,平生第一次想笑,卻有些笑不出來,“你要我心裡想它是一塊肉,就這樣吃下去?任懷蘇,你瘋了吧?烙餅就是烙餅,就算你把它想成豬,它也還是一塊烙餅。”她其實並不餓,她以肉為生,但只需吃過一頓肉,就可以數日不食。
他又思考了片刻,收回了那塊烙餅,一本正經的道,“你說的有理。”隨即他挽起衣袖,從物囊裡拔出一柄短刀,徑直往自己手臂削了下去。
“啪”的一聲,她揮出那隻黑色摺扇架住他的短刀,“幹什麼?”
“取肉……”
他還沒說完,她那黑色摺扇上濃郁的鬼氣已經將那柄刀腐蝕得不成樣子,噹啷一聲,短刀繡成幾塊鐵片墜落在地。她古怪的看著他,任懷蘇停了下來,“姑娘可有疑問?”
“你——”她放柔和了口氣,“究竟是什麼人?”
“我?”他顯然怔了怔,“俗名任懷蘇。”
“除了你的佛祖和任懷蘇三個字之外,你難道沒有別的可說?”她瞪眼,“你沒有父母嗎?你在哪裡住?有朋友嗎?”
“我父母早亡。”他一本正經的回答,“昨日之前,我本是茂宛城外碧扉寺的住持。”
“你果然是和尚,是和尚為什麼不剃頭?”她享受著他的傘帶來的陰影,“你從小就出家?”
“自小聖師就想為我剃度,但我的頭髮無法剪斷,剃刀過後,它會自行長長,聖師所言,我必有非同一般之處,不易落髮,所以不曾剃度。”
頭髮?她心中一凜,頭髮剪而重生,是厲鬼的特徵之一,有些凶煞至極的厲鬼,頭髮不但剪後重生,還會突然變長,擁有殺人的力量。她雖然擁有半鬼之血,但頭髮也不會剪而不斷,只會在剪斷之後比常人快些長長而已。任懷蘇渾身聖潔之氣,怎會擁有一頭厲鬼之發?
她心裡懷疑,任懷蘇卻並未察覺,月上中天,他勒住馬匹,“夜已太深,你身帶鬼氣,再夜行下去恐怕會引動萬鬼浮動,不如就此休息吧。”說完,他從馬上飄然而下,那把油傘略略換了位置,卻依然撐在她頭頂。
“休息?”她夜行久了,從來不休息,“這才不是剛從酒樓出來?休息什麼?”
“你餓了,既然沒有肉食,那就需要休息。”他的認真絲毫無改,並且這種認真並非出於固執,而是發自內心深處虔誠的思考和包容。
我……她瞪了他一眼,她自然並不餓。“這裡沒床沒椅,連個帳篷都沒有,要怎麼休息?”
“我會設法。”他右手撐傘,左手一揮,路旁東倒西歪的幾根長長的枯枝驀地飛了過來,撲撲撲撲四聲,整齊的插在地上。他將油傘遞給她,脫下袈裟撐在四根枯枝上,遮住月光,隨後脫下外衣鋪在地上,“姑娘請坐。”
她撐著傘,目不轉睛的看著這個穿著中衣的男子,他在為她忙碌。這點感受讓她很新奇,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一個人曾經為她忙碌過什麼,更不必說是為了她隨口一句話在忙碌。任懷蘇鋪好了外衣,在枯枝兩側各點了一堆篝火,“篝火可驅散蚊蟲,預防野獸。”
“我不怕蚊蟲,也不怕野獸。”她冷冷的和他作對,心裡的新奇在一瞬間散去,她突然想到他對她如此好全然是因為另有所圖,心情一下子壞了起來。
“預防總是好事。”他說得很溫和,卻感覺不到溫暖,她覺得這個人是淡泊的,也是空的,就像個心中裝著山川大河的軀殼,沒有半點真實的情感。難道拜佛唸經會讓一個人拜成行屍走肉?這樣沉靜安然毫無表情的說話,該走就走,該休息就休息,和她鬼扇中的孤魂野鬼有什麼區別?他並不是因為餓才吃飯,也並不是因為累所以休息,他只是在遵照一些人間的規則生活,他的聖師告訴他每天要吃三頓飯,他就吃,他的聖師告訴他要拜佛唸經,他就拜佛唸經,他的佛祖告訴他他要慈悲大愛,他就慈悲大愛,甚至他的佛祖說要捨身飼虎,他就揮刀準備割自己的肉給她吃。
這是個假人,就算修為再高再深,她也瞧不起看不上。平時她是羨慕人類的,她喜(霸氣書庫…提供下載)歡看世人恩怨情仇小吵小鬧,遇見任懷蘇,她這份羨慕立即煙消雲散了。
她覺得她自己比這個假人好得多。
但任懷蘇自己顯然並不覺得自己是行屍走肉。孤光站在他搭起來的“帳篷”裡不睡,他勸說過了她也不理,他就不再勸說,自己坐下來閉目打坐。
他坐下來打坐,孤光就繞著他慢慢的走,仔細的研究這個平靜無波的假人。
任懷蘇的頸上也掛著一條繩索。她毫無顧忌的伸手去拿,扯出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