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植嚥下口水:“我的意思是……以前你不是看我很不順眼的麼?”
他忽然輕笑了笑:“曹小姐以前也看在下不順眼,如今呢?”
阿植默然。她雖不大清楚自己的感覺,但曉得一個人的善惡,似乎並不是單純地一兩件事就可以判定的。所謂互看彼此不順眼,想必也都是自己的主觀臆斷罷了。既然每個人活在這個世上都如此不易,都有林林總總的無奈與妥協,那麼何必又要拿刻薄的標準去要求旁人呢。
見她不出聲,梅聿之揉了揉她頭髮,嘆聲道:“世子回去了,昨天走的。”
阿植有些訝異:“容夫人也回去了嗎?”
其實梅聿之還有些詫異管儀都沒有同阿植告別,按著他的性子,不論扯個什麼樣的緣由,都會想再見阿植一面的。畢竟這一去,真的就不知哪一天能再見了。
“只是世子一人先回去了。”
聽到這個答案,阿植若有所思地沉默著。她皺皺眉頭嘆口氣道:“很久沒見過他了,上次還是在通濟街的一個飯莊裡頭。我同他吵了……”
“中秋那天,我知道。”梅聿之伸手撥開了她額前的散發,安慰道,“沒事的,世子不會放在心上的。”停了停,他又道:“你如今……會想去隨國嗎?”
阿植不落痕跡地微皺了一下眉,作勢要起來:“到喝藥的時辰了,我先去找包子。你若是想繼續睡,便再睡一會兒罷。”
梅聿之也不再攔她,只見她掀開被子拿了外袍就下去了。
阿植還是覺得頭痛,低下頭理了理衣服,皺著眉迅速溜了出去。外頭的雨勢比昨天傍晚還大了一些,天地間有些迷濛,草木彷彿都籠在水霧之中。她敲了敲腦袋,徑自往伙房走。
金枝果然在伙房裡煮東西,見到阿植來了,指了指草編簍子裡的藥罐子說:“暫且還不會冷掉,你先吃點東西再喝藥,粥和點心在鍋裡。”
阿植瞧她盯著爐子,湊過去問道:“煮什麼?”
“熬點補血的膏子出來,吃的時候只要挖一勺子沖茶喝就好了。”金枝瞥瞥她,“太適合你這種懶板子了。”
“哦……”阿植決定先去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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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聿之隨即便起床了。他坐在床沿聽著外面的雨聲,不知不覺竟走了神。這樣的清晨真是太過久違,已記不得上次這樣睡到自然醒是什麼時候了。淒冷的雨天沉寂又悲傷,連天光都是一片慘灰的模樣。
他斂了斂神,彎下腰穿鞋子,卻無意間瞥到了床底放著的包袱。猶豫了一會兒,他將床底下的包袱拿了出來,見到上頭全部打了死結,便耐心地一一拆開,只是些零零碎碎無關緊要的物件。他甚至瞥見了那串在隨國買的紅珊瑚珠子,剛要伸手去拿,卻看到一本藍皮的賬冊壓在最下面。
他的手頓了一下,拿起那本賬冊翻了起來。良久,他將賬冊重新放回去,又將包袱重新紮好,放回了原處。
他推門走了出去,走到伙房時,看阿植正捏著鼻子灌一碗黑糊糊的藥,便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櫥櫃子裡面有桂花糖,自己拿著吃。”
阿植瞥了他一眼,點點頭,將碗裡的藥喝乾淨了,抹了抹嘴。
梅聿之說罷便轉了身,阿植從屋子裡跑出來,在後頭忽問道:“你何時……回來?”
梅聿之停住步子,隨口回道:“近來事情很多,大約晚一些回來罷。興許太晚便不回來了,你早些休息。”
他沒有轉身,也沒有多餘的話,說完便走了。阿植抱著個空碗,站在門口看著他往走廊那頭走了。屋子裡的金枝一看他們這個樣子,還有些納悶,等阿植進來了,她問道:“你倆關係怎麼這麼好了啊,也太不尋常了。”
阿植耷拉了眼皮,沒有回話,悶悶走到櫥櫃子那裡,找了張小板凳墊腳,去找桂花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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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總有一些事,你以為對方還矇在鼓裡,然對方卻知道得比你還要清楚。這便是人心難以揣測的地方。
雨勢一點小下來的意思都沒有,秋葉落了滿地,水滴打在蓑衣上沉悶的聲音直往耳朵裡鑽。梅聿之牽了馬往外走,然方向卻不是皇城,而是另一個地方。
他想了想,自己已太久沒有回過家。自從那時與父親起了爭執,他便獨自到了京城,再也沒有回去住過。這些年做了許多違心之事,他雖不問緣由,卻也知道如此繼續,梅家總有敗落的一天。他這樣一走了之,逃避家族的責任,卻將重擔丟給了梅方平,實在有愧。
裴雁來手裡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