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個噴嚏,卻將梅聿之給吵醒了。他睜開眼揉了揉頸椎,瞥了一眼即將熄滅的燭火,又看到阿植卷著被子呆愣愣地坐在床上,忽然起身走了過去,從旁邊的櫃子裡又拖了一床被子出來,徑自在床的外側躺下了。
阿植愣了會兒,又揉揉小腿,也跟著躺下來,自己將被角掖好,側著身看著梅聿之的後背,吸了吸鼻子。也不知道這幾天發生了什麼事,讓他看上去如此可憐。阿植剛打算側過身去繼續睡覺,哪料梅聿之卻倏地翻了個身,睜開眼看著她。
她心裡咯噔了一下,將腦袋往被子裡縮了縮。
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她沒由來地突然問了一句:“你病了麼?”
梅聿之只看著她,也不出聲,忽地探出手去,連著被子將她一起捲進自己的被窩裡。她身上一股子濃濃的藥味,像久病不愈的人。
燭臺上的火苗掙扎著跳了一下,倏地滅了。
皆是被矇在鼓裡
重新被打入黑暗之中,阿植腦袋裡跟灌了漿糊似的,眼皮又沉了些,繼續保持著蠶蛹的姿勢闔眼睡覺。過了會兒,她忽然又將頭往被子裡縮了縮,睜開了眼睛。近來也不知怎麼了,總希望時間停格在某一處就不要繼續走下去。自己越發貪戀這樣的安穩了,可卻並非是什麼好事。以她的認知,好似還會發生許多事,她是沒有可能停留在這裡的。
自從覺得這世上的事情不可控時,便再也不想抱什麼期許了。即便什麼都看不清,她仍然能感覺到梅聿之已經睡著了。他的呼吸平靜又綿長,像是熟睡了許久的樣子。
阿植被棉被裹得太緊了,覺得有些氣悶,便小心翼翼地挪動了一下。她從被子裡抽出手來,輕輕嘆了一聲。她剛要翻身,卻被梅聿之給攔住了。竟沒睡著?
梅聿之睜開眼睛,伸手攬住她的後頸,微微低下頭來問她:“睡不著了?”
阿植良久才應了一聲。
“上次在湘堂,我說曹老夫人重新定的那門親事,是真的。”
先前他說長輩們以前定下的親事不作數,後來又去找老夫人談過了麼?阿植有些頭痛,似乎想起陳樹同她說梅聿之這麼說都是騙她的……大半夜的突然提這件事,她腦子有些打結。不一會兒她就又犯困了,便懶懶打了哈欠,又睡了過去。
深夜裡這一場對話,有些不了了之的味道。阿植只記得模模糊糊中,梅聿之好似又說了些什麼,可是她頭昏昏的,什麼都聽不大清楚。
第二天一早,阿植是被敲門聲驚醒的。她一睜眼,自己還被裹在被子裡,梅聿之睡得還很沉。
他好像從來不睡懶覺的,怎麼今天?阿植揉揉眼睛,妄圖從被窩裡爬出來,哪料梅聿之按下她的肩頭,閉著眼低聲道:“再睡一會兒罷。”
金枝在外面更用力地敲門:“死板子起床啦,越睡越像板子了!快點起來!”
阿植有些著急,怕金枝直接開門進來,便用力去挪梅聿之的手。梅聿之的手搭在她後腦勺上,似是安撫一樣懶懶道:“睡罷,門閂是插上的。”
阿植聽到外面的雨聲,便朝門外說:“包子我再睡一會兒。”
她重新躺好,確認金枝走了後,推了推梅聿之,問道:“你真的病了麼?”
“沒有。”回答簡短,他還是閉著眼睛。
“看你的樣子似乎不大好。”阿植似乎想起昨天沒有談完的話,便問道,“昨天突然提到那門親事是怎麼回事?”
她兩句話之間的轉折毫無過渡,顯得有些突兀。梅聿之淺淺吸了口氣,說:“昨晚我都說完了,你沒有聽麼……”
“後來睡著了……”別人說話的時候睡覺的確有些不尊重的意思,阿植抓了抓腦袋,為自己找說辭,“我不是有意的……這兩天總犯困,還頭疼。”
“恩。”他仍是閉著眼睛,停了停又道,“開始吃藥了麼?”
阿植應道:“包子來的那天開始吃的。可能有些不適應,所以犯困罷。”
“你和姚小姐交情很好。”他的聲音很低,還帶著一聲輕嘆,“有個可以兩肋插刀的朋友是人生幸事,很值得珍惜。”
阿植想想,有金枝這樣掏心掏肺為你好的朋友,的確是三生有幸。先生離府後那段日子,她總覺得任何事都只能單刀赴會,到頭來一身蕭索,很是孤獨。可卻將金枝給忘了。
她看著梅聿之有些皺著的眉頭,忽然問道:“那你呢?為何如今對我又是這樣的態度。”
梅聿之倏地睜開眼,安安靜靜地看著她,看得阿植心裡有點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