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把沾了水的布蓋在她額頭上,希望能管些用。
車子已經離耶路撒冷越來越遠了,她離原來的生活也是如此。
看似普通的貨車開得很不穩,路過的地方帶起一陣煙塵,司機似乎在趕時間,按著喇叭開進了約旦河西岸腹地。
清真寺裡什麼也沒有,沒有畫像,連張像樣的掛毯都沒有,除了最靠外的土屋女人可以待,其他地方只有男穆斯林才可以進去。越小的村子,教禮越嚴格。
透過開著的門,方舟看見幾個村民坐在草蓆上,正在聽阿訇講經。身旁帶頭巾的年輕人脫了鞋,赤腳走到禮拜屋門口,先跪下叩拜才進去。
讀經的聲音停下來,過了一小會兒,阿訇跟著年輕人出來,衝著土屋走過來。
方舟屈身行禮,壓低了自己的頭,因為阿拉伯語很流利,又裹著面紗,阿訇只當是村裡的婦人拍了拍她的肩,盤腿坐下,拿出菸袋磕了磕。
“不好辦啊,孩子!”
“我知道,但是就一兩天,會盡快接她走的。”
“不是我不幫你,清真寺留不得女人,安拉不容。”
阿訇點上菸葉,吧嗒吧嗒抽了兩口。
方舟抬頭看了眼身旁的年輕人,囑咐他到門口看看,莊非就在廊下站著。
因為屋裡沒有別人,又跪得離阿訇近了些。“如果清真寺不可以,能不能先在村裡找個人家,我們實在不方便帶著她。”
“罪過啊!”煙燻薰染染的飄到空中,“我叫人問問去。”
“安拉降罪,謝謝您仁慈。”趴在地上行禮,額頭貼著地上的粗糙草蓆。
沒有暴露,跟車一路繞過了隔離牆邊的幾個村子。本來應該直接到會合的地方見面,但是和Nahum的人聯絡不上,更重要,又出了些意外。
莊非剛剛退燒醒過來,怕被她認出來,總躲在不顯眼的地方。沿途的交流也是阿拉伯語,格外加了小心。
做這樣的事,心裡總有虧欠,不是為了孩子,無論如何不會答應他們的條件。
長途車大站小站不知道停了多少次,終於到了終點,下車時才發現她出了問題。
傷勢處理過好的很快,第二天燒就退了,可醒來的一天沒見她說過話,總躲在車最靠裡的鋪上,一動不動。因為對誰也不信任,給的食物大多不碰,只是喝幾口水。
躲在車翼看著同伴帶她下車,從角落架著她起來,跌跌撞撞的抓著席子不放,好不容易站穩了,扶著牆揹著身子。
同伴引著她往車邊走,沒跨幾步,正絆倒在車廂裡,一束光照在她臉上,才注意到她的眼睛。
很黑的眼睛,可明明睜著,又有視無睹,爬起來費了好半天勁。
她看不見了!
也許還有些光感,走到她面前晃動手指,微微向著光的方向挪了挪,眼睛睜得很大,眼眶下的黑眼圈暴出了青色,擋在臉上的陰影讓她不安起來。
那之後的路程特別注意過,她不是在裝,是真的看不見了。從黑暗到有光的地方,還勉強可以,但暴露在太陽下就完全找不到方向,張著手慌亂的摸索,半天一步也不敢動。
周圍幾個村子都住著窮人,醫生醫院要在幾十裡外的城鎮才有。不敢帶她去,可是想到兩個孩子還壓在對方手上,又心急火燎想趕緊把莊非治好。
沒有眼睛,就是送到Nahum指定的地方,也於事無補。
Omar去世之後,第一次這麼拿不定主意,Umar和Samar是活下來唯一的寄託,無論如何要換回來。Bluma這麼決定,是在報復嗎?報復她搶走了Omar?
五年前的事已經太遠了,可每次看到莊非坐在角落裡縮著身子的樣子,又想到了那時的自己。在加沙被劫之後成了一年的翻譯工具,是Omar給了她自由。
當然,他們也付出了代價,掩藏三年後,Omar沒有逃過Bluma的懲罰。
有時甚至想過,Omar和她哥哥一起去老城那天,是不是一場設計好的圈套,就像他們用在自己和莊非身上的。
陷在黑暗的圈套裡,誰也不相信。使館除了顧洪波肯定還有他們的人,但想不出來是誰,也顧不得想。
阿訇派的村民出去了,退到角落裡,向著麥加的方向跪下膜拜,腦子裡只想著和Omar的兩個孩子。彎身的瞬間,背叛國家的痛苦不得不甩在腦後。
已經做過一次,再做一次吧。
等待的時間很長,到寺外找莊非他們,早給她套上了傳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