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出聲道,“九阿哥。”瞬時,我轉頭問向春妮,“這是九爺的東西?”
春妮的臉唰一下,一直燒到了耳根子,一雙蒲颯颯的大眼睛透滿了不安,如同受驚的小鹿一般,死死咬著下唇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我釋然一笑,把那鐲子用帕子包好,塞回春妮的手裡,道,“既是九爺送你的,你就好生戴起來吧。”
春妮忙不迭跪到地下,給我重重磕了個頭,道,“福晉。這鐲子原是那日給十四爺送行,九爺硬塞給奴才的,奴才說是不要,可九爺硬是往奴才懷裡揣。因是八爺、十爺並八福晉走在前頭,奴才不好大聲發作,故而只得收了起來。想著,隨身揣著,來日若得見了九爺,奴才再還回去。”
我笑道,“不過就是對瑪瑙鐲子,九爺也不放在眼裡,既是賞你了,你就拿著吧。九爺也不缺那幾個銀子。”
誰知,春妮又是重重的一磕,伏在地下,卻是不動了。旋即,地板上傳來她細密的抽泣聲。
我詫異,問道,“你這卻又是為了什麼?站起來跟我說話。”
她知道我的脾氣,此刻若是再不起來,恐我要惱了,這才慢慢起身,向我一福道,“福晉,奴才也知道九爺不缺那麼幾個銀子。可奴才卻不能拿他的東西。世上哪有物件是白給的?若是這鐲子不還,來日,恐奴才這人,也是九爺的了。福晉今日不讓奴才還鐲子,……”
“哦,是我想淺了。”我有些歉疚的挑頭看看她的小臉,道,“我沒那意思,你,那個什麼,”我腦子裡面好多詞彙過去,此刻都覺得不合適,其實,我本來想說,婚姻自由的,可怕她聽不懂,卻又一時找不出個這個時代的說法來,故而,也只能隨口道,“想喜歡誰就喜歡誰!”
她倒是收了哭喪臉,反倒癟了癟嘴嘆道,“哪有這樣的好事?!福晉都不得隨心而為的,況是我們這些奴才。”話出口,她才方覺察失了言,抬眼捂嘴,驚恐的看著我。見我一臉的不介意,便也趕緊乖乖站到一邊不再出聲。
我徑自立在南窗下,將那窗開了條細縫,往樓下小院看,那院其實小的很,不過就是兩三步的縱深,此刻鋪滿了雪,東角里蓋的一個假半亭上擱著一支剛剪下的臘梅,那臘梅插在一隻鈞窯梅瓶裡,瓶子也是紅的,梅色也是紅的,煞是好看,只不知是誰擱在那的。
正欲要問,見凝雪帶著雪氣推門進來。
“你怎麼走梯子都沒個聲響?”我倚在窗欄上問道。
凝雪舉了舉手裡的繡鞋道,“外頭雪積得深了,路走的多,鞋子都浸透了。冷的慌,進了屋,乾脆脫下來。”
我見她無鞋,只穿著襪,站在地下,忙向春妮道,“快去給你凝雪姐姐找幅乾淨鞋襪來。”
春妮聽了,忙應了,轉頭一溜小跑著下梯子去了。
春妮才剛出了門,凝雪便扔下鞋,湊上來,打袖子裡頭抽出一封信箋給我,道,“才剛到前頭去取了過年節的物件來,回來的時候,嬤嬤被花園子的管事拉去了,我忙去取了這信來給您。您快看看,十四爺這是到哪啦?”
我急著抖開箋紙來看,答道,“到大同了。”
凝雪聽了,嘴角抿著絲笑,轉身去銅盆裡洗了手,又走進火盆邊取暖,只是自顧自搓著手兒,不再與我說話。
我又低頭去看他的信札:
卿卿映荷如晤:
是夜夜宿大同。出京半月,心甚繾綣。猶記出征之日,德勝琵琶之音,是音充耳不去,故思念之心驟起。你本畏寒,歲末之時,不知你可安否?或當有疾,即立傳樂太醫來看,勿使我有顧你之憂。
一路行軍,無有急險,體甚安好,不必掛念。大軍過處,大臣、官員皆殷勤迎送,進獻馬匹、牛羊、駱駝並各色酒食無數。……
再往下,說的也盡是些他的得意之事,更是提及不少地方官員前來拜謁,希望投入他門下。整柬書信,盡是暢意之氣。
我撥出一口長氣,閉了閉眼,合上箋紙。心嘆:他政治生涯最輝煌的篇章此刻正要緩緩展開了。忽而想到,四阿哥也走了好多日了,不知他現在,卻是到了哪裡?因凝雪才從前邊回來,所以順嘴問她,“不知,王爺到哪啦?”
凝雪方要張口答話,但聽窗下院裡,春妮清脆的聲音,“王爺來啦?”
慌得站起來,將信箋塞給凝雪,輕道,“交你保管。”
這邊廂凝雪剛把信揣進懷裡,那邊梯子上已見四阿哥周身帶雪而來,後頭跟著春妮。我忙迎上去,請安道,“王爺吉祥。”
他穿著貂鼠滾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