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八阿哥家備車馬的聲響。八阿哥家的馬廄、衛隊休憩之處,正是在府邸西北角,凡出門備車馬,衛隊和車轎都要從四阿哥家府東的穿廊過。看來,八阿哥準備入宮了。
我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底氣,突然,起身叫道,“春妮,去開東角門。凝雪抱了琵琶跟我走。”
她倆一夜被我折騰的好是悽慘,早上又叫我攪了好覺,這會本正垂首坐於屋角打瞌睡,我一嚷之下,春妮一個激靈從凳上跳起來,也不問緣由,串出院子就往東角門去了。凝雪抱了琵琶居然還跑到我前頭。
角門上的奴才冬日裡貪睡,還未起身。春妮躡手躡腳抬開門閂,拉開一條門縫,我們三人魚貫而出。愛蘭珠家的西角門卻已早早開了,我抬腳快步而入,守門的奴才認得是我,也並不阻攔。
我問道,“福晉在哪?”
那奴才恭敬的道,“回四福晉的話,我們福晉送罷了王爺,恐正在上房用早膳呢。”
愛蘭珠家的地形,只要不進花園子,我是閉著眼睛都能走。也不必奴才們帶路了,我自己東拐西繞的,就到了上房。白哥正端著膳食,欲挑簾子進去,見我匆匆而來,一臉驚異之色。忙替我挑起簾子,讓我進屋。衝屋裡回道,“映荷姑娘來了。”
愛蘭珠正坐在桌邊用著早膳,見我進去,端著碗,傻在原處,半日一動不動。
我奪下她的碗,嗒的重擱在桌上,拽住她的胳膊,說道,“愛蘭珠,我求你個事。”
“說。”
“我知道,德勝門內有家客棧,就在門樓邊……”四阿哥帶我去田莊看雪,進出京城走的都是德勝門,我清楚的記得,在大道上有一家大大的客棧,臨街而建。
我的話還未說完,愛蘭珠就起身按住我的手,向白哥道,“讓外頭備車,要快!”
馬車向西急奔,從鼓樓後飛馳而過,沿海子向西向北,不過半個時辰不到,就到了德勝門。
遠遠看著南邊兩列兵丁正在清道而來,愛蘭珠也顧不得車伕、隨從了,攜了我的手就踏進客棧的大門。
“有會喘氣的嗎?滾出來一個!”櫃檯上無人,愛蘭珠站在堂間裡嚷道。
一個穿著藍緞馬褂,約摸四十來歲的小眼睛旗人迎了上來,見愛蘭珠打扮不凡,忙請安道,“小的給您請安了。您可有吩咐?”
愛蘭珠示意白哥放出兩錠銀子,道,“二樓臨街是單間還是通間?”
“有單間,有通間。”老闆答道。
愛蘭珠拉著我就往樓上走,邊向老闆道,“給我勻出一間來,其他外頭的人,也都給我趕走!”
老闆笑答著跟上來,“本也不是飯晌,單間裡沒人,只是二層還有些茶客,讓都趕走,小的還要做生意的。”
愛蘭珠回頭橫眉立目的瞪去,罵道,“信不信姑奶奶拆了你的破樓?!”
“信,信,您別生氣,我看出來了,您是得罪不起的主。我照辦,還不行嗎?!”老闆說著,就一溜小跑上樓跟客人們賠不是,不過兩三句話的功夫,樓上的人都順著梯子從我們身側而過。
愛蘭珠不再理那客棧老闆,放開我,一間一間去看臨街的雅間。片刻,衝我招招手,道,“映荷,來,這間最大,臨街都開著大窗呢!”
我三步並兩步過去,進了雅間,將臨街的窗子一扇扇全都開啟,探出身子向南去看。兵丁們已經清了道,遠處塵土飛揚,馬蹄聲漸近,卻是不見來人。
我焦急的等待著。
大約又過了一炷香的時辰,才隱隱綽綽見成列的馬隊而來,隔著老遠,我就瞧見了那抹熟悉的火紅。閉目靜了靜心神,坐在窗下的靠椅上,示意凝雪捧過琵琶來,架在腿上。側頭又看了眼正在行來的軍列,已然到了街口。
銀弦是昨日定好了的,不必再定,輕撥了幾聲,確定沒錯。
我斂容坐正,昨日之曲悠然而出。我並沒有唱出聲來,只是合著琴聲,無聲的動著口型。心裡默默唱著那歌。
悽愴輾轉的曲調,從開著的視窗飛揚出去,隨著窗外猛烈颳著的北風,飄揚在天地間。我耳聽著下面的馬蹄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十四阿哥正在從樓下經過吧。我聽到了他的馬蹄聲,他可聽到了我的琵琶?
我微閉著雙目,身子隨著琵琶曲微微前傾晃動著,幽幽的搖著頭,心裡只是唱著我的歌。
愛蘭珠向北倚在窗邊,眼光低垂看著街面,一語不發。
我好似能聽到他放慢的馬蹄聲,正在從我身後的街面而過,他此刻會不會正抬頭望著這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