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碧海難奔
開啟門,手纏著繃帶的江湛遠出現在他們眼簾。他的臉上沒有驚訝,沒有憤怒,而是死水一般的沉靜。他緩緩地進屋,關門,盯著晏初曉,平靜道:“初曉,跟我回家吧。”
他已經瞭然於胸了,卻沒有指責自己,連一句質問的言語都沒有,這讓晏初曉很啞然。她呆滯地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的?”
“我跟蹤你來的。”他坦然答道,拉過她的手,冷靜道,“現在跟我回家去吧。”
衛鋒急了,不甘心地拉起晏初曉的另一隻胳臂,對峙道:“初曉不會和你回去的。請你離開,我和初曉還有很重要的事商量……”
“放手!”晏初曉冷峻打斷,“你們兩個都給我放手!”
衛鋒看了一眼臉色不太好看的晏初曉,順從地放下手,然而江湛遠仍舊死死地拉著她。
“喂,你聽見沒有?初曉說放手,你還死拉著做什麼?!”衛鋒不滿道,忙要拉開江湛遠。
“滾開!我和我老婆的事輪不到你來管!”江湛遠憤然推開他,盯著晏初曉,吸了一口氣道,“初曉,你現在必須和我一起從旅館大門正式離開。……因為現在旅館門口已經圍了一大幫記者,他們等著拍你出軌的照片。”
這句話讓晏初曉和衛鋒頓時驚訝不已。晏初曉猛抬頭看他,難以置通道:“怎麼會有記者?他們……他們怎麼對我的行蹤一清二楚的?”
“我也不知道。跟蹤你來的時候,就已經看見一些記者鬼鬼祟祟地跟著你。我想了想就從旅館的後門進來的。”江湛遠理智地說道,“初曉,現在跟我一起從大門處走吧。這樣,那幫記者抓不到任何把柄,製造不了任何緋聞。而且我也不想你被那些八卦報紙亂寫。”
他的這番話讓衛鋒臉上一陣難堪。他順不過氣,擺出大男子氣概道:“要保護初曉也得我來!哪個王八蛋敢亂寫初曉,我就滅了他!……呵,江湛遠,三年前沒能保護住初曉,讓她含冤去了西北,現在你還有什麼資格說這些話?!”
江湛遠的臉抽搐著,他捏緊拳頭,聲音剋制,隱忍回答衛鋒:“就憑我是她的丈夫,我愛她。哪怕她永遠都不會愛我了,和我只是在演戲,可是我現在還是她戲中的丈夫。這些足夠了嗎?”
他定定地看著震驚到的晏初曉,懇切道:“就當演戲吧,讓我最後一次以丈夫的身份,陪你演完這場戲,真正能夠保護住你。”說完,他不管不顧,拉起她的手,十指交握地離開。
衛鋒沒有再阻攔,愣愣地看著他們牽手消失在走廊裡。
他們安靜地牽著對方的手,走過一段漫長而幽深的走廊。在旅館大門口時,果然有一窩蜂的記者拍著照,拿著話筒擁了上來。江湛遠什麼問題都沒有回答,拉著木然的晏初曉,微笑著徑自擠出人群,坐上車。
直到坐上車的那一刻,他才漸漸鬆開她的手。晏初曉感到恍惚,剛剛被他牽著的那段時間,她清晰地記起他們結婚步入禮堂時,也是走過很長的走廊,也是這樣十指交握,也是有許多人注視著。然而他們不再甜蜜幸福,而是守著各自的傷城……
黑暗中,兩人都沉默地抵牆而坐。半晌,晏初曉才安靜地問道:“你發現這一切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側過臉,沉靜地望著她,彷彿與她隔河相望,遙不可及。
“你的心不在我的身上,我很早就發現了。從你偷偷吃的避孕藥,從你常常走神,很多細節,我已經察覺了。……但是真正確信,是那次蘇北告訴我你在吐,我在衛生間門口清清楚楚聽到你說的那些話。”
晏初曉用雙手捂了一下臉,嘆了一口氣,“呵”的一聲笑了:“真不容易啊,忍了這麼久,陪我演了這麼久的戲,難為你了。”
他不說話了,陷入長長的沉默中。昏暗的光線下,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他應該感到無法言表的惱怒吧,被一個曾經切切追著他的女人玩弄於股掌之中,大鋼琴家應該怎麼都咽不下這口氣。
然而game is over,她再也騙不了他。晏初曉起身,輕鬆道:“一切結束了,那麼再見。”
“初曉,”江湛遠終於開口,打破沉默,“你相信過麼?要不是今天記者鬧事,我不會逼著來拆穿你;來把這一切說破。……我只是跟蹤你到旅館門口,看一眼就走。哪怕知道你在演戲,對我演戲也是好的,最起碼我能有藉口和你在一起,守著你。”
黑暗中他悲傷的聲音像極了一把尖銳的刀子,冷不防地剜走了她的心頭肉。難過,悲傷像無法預知的潮水一般淹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