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不是明目張膽地和暗戀私奔了麼?怎麼,大半夜到校園裡來悲今傷秋了?”尖酸味十足的話語。
早就知道他眼睛裡揉不得沙子,這下找到機會就立馬連本帶利地報復回來了。晏初曉用力地用樹枝劃下最後一筆叉符號。
“你們之間夠糾結的吧?含情脈脈,郎情妾意,分了又合,合了又分,跨越大西洋還矢志不渝,念念不忘,快趕上一部纏綿悱惻的長篇小說了吧?”居高臨下的聲音,“我記得很多年前,我還在這裡撿到了你寫給他的一封情書。暗戀這麼久,不容易。按理說,他現在回來追你,你該感激涕零,喜極而泣啊。怎麼,現在這副神情?”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晏初曉猛地拗斷樹枝,拍了拍手上的塵土,不卑不亢地站起來,以同樣一種譏諷的語氣說道:“我們再糾結也比不上你和你的阿玦,青梅竹馬,琴瑟和鳴,情有獨鍾,東邪西毒,心狠手辣,借屍還魂,對了,還是生死戀呢!夜半琴聲,人鬼情未了,多麼感人至深,多麼痛徹心扉!”
本小姐肚子裡的成語也不少!她輕蔑地白了一眼被她連珠炮的成語氣得臉發白的江湛遠,乘勝追擊道:“大半夜你要悲今傷秋找錯地方了吧?按理說,你家阿玦的芳蹤,芳魂是留在維也納音樂學院的呀,怎麼倩女幽魂,魂縈L大了?”
“誰說我是來這兒傷今悲秋的?我連回自己母校看看都不行啊!你管得倒挺寬?”語氣仍是強硬,但沒了剛才的咄咄逼人。看來是忌憚於她的伶牙俐齒,收斂了不少。
“行,你隨便看,但是不準犯在我頭上!”晏初曉忿忿道,繼而掉頭朝林蔭小道的另一頭走去。
但是身後還是傳來他的腳步聲,跟個鬼魅似的,如影隨形。晏初曉一陣心煩,猛地掉頭,剛要破口大罵,就見那小子面無表情地越過她,朝前面停靠的車走去。
江湛遠見她驚詫的神情,調侃道:“這麼多年了,你自戀的毛病還是一點沒變,竟然以為我會死皮賴臉地跟著你。自己有沒有魅力,心裡應該最清楚!”說著,就拿起車鑰匙預備開車門。
晏初曉被噎了一句,極度不爽。突然她瞟見他的鑰匙環,冷笑一聲道:“喲,還留著呢!鼎鼎大名的大鋼琴家居然還留著一個絲毫沒有魅力的女人送的鑰匙環,何必吶?那時大家都是逢場作戲一場,當不得真的!”
“逢場作戲”四個字像四枚冷不丁打出的飛鏢射中了他的軟肋。江湛遠青筋暴出,大動作般地取下鋼琴鑰匙環,憤怒地扔至地上。用力太大,鑰匙環彈出幾米遠,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這示威性的動作“嗤啦”一聲給她的心劃了一大口子。晏初曉依舊面帶微笑,不屑道:“這有什麼?要毀就更乾脆點!”說完,她收斂笑容,迅速走至江湛遠身邊,像第一次見面般回敬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劈手奪走他正擎著的車鑰匙,開門上車,動作乾淨利落。
江湛遠還未反應過來,就見她冷峻著一張臉,發動馬達,倒著車去軋那個靜靜躺在地上的鋼琴鑰匙環。
他心裡凜然一驚,在車加快速度軋向鑰匙環的那一刻,不由自主難過地閉上眼睛。
車子並沒有軋到鑰匙環,它淒涼地臥在輪胎一側,免於五馬分屍,支離破碎。然而晏初曉並不甘心,狠著心倒車,再來一次。
江湛遠的臉極度扭曲著,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他們這是在幹什麼?這裡明明是林蔭小道,是他們曾經攜手走過的小路,是他們互相分享對方最好年華的地方。可是如今,他們在這兒,互相鬥氣,互相傷害,爭先恐後地在這兒比誰更心狠,更絕情。
他再也無法忍受,在晏初曉開著車朝鑰匙環急速軋過來時,想也沒想,就飛身撿起那個她曾送給自己的禮物。如果她執意要軋死曾經的愛,就一同軋死他好了。
車子在他面前猛地剎車,晏初曉慘白著一張臉望著他。
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
江湛遠慢慢地站起來,眼圈紅了,望著車內六神無主的她,心灰意冷道:“夠了,都夠了!有必要要做得這麼狠,這麼絕情嗎?”
“對啊,我們之間已經什麼都不是,什麼都沒有,為什麼還要死死糾纏,不肯放過對方,給彼此傷害?”她愣愣的,更像在問自己。
沒有回答,車內的她不動聲色地看著他。不動聲色可以是一個強者的姿態,可以是一個愚者的姿態,也可以是一個弱者的姿態。
此刻,她是弱者。不想再強逼著自己將心變硬,不想再撕心裂肺,不想再無止休盡地給彼此刀子,不想……她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