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說得相當自然,語氣隨意,卻帶了種欣喜的味道,聽起來完全是真誠而發自內心的讚美。段倚靈當時“色狼”兩字差點就脫口而出了,被人家這麼坦白直率地一誇,反而噎住了說不出話。
樂銘風一番介紹之後,大曹就點點頭,朝她揚起嘴角:“哦,那——歡迎來支援我們的燒烤大業啊。”
正是一天中陽光最溫煦的時刻,客廳的落地大窗敞開著,大曹一件藍色恤衫,站在錯落的日影裡笑得明淨敞亮。這個人看起來明明就是心無芥蒂坦誠大方的樣子,段倚靈心裡一堆的小膈應,不知不覺就像雲朵似的被扯散了,微風吹幾下便不見了蹤影。於是她一團高興地加入了他們的行列,和鍾曉燃一起幫忙,弄完了那一堆她平時打死也不會去碰的生肉串兒。男生們擁去打籃球,鍾曉燃便帶段倚靈去band房轉了轉。
音響什麼的也就罷了,聽說那有如真實海底世界般的牆布和地板都是大曹自己畫出來的,段倚靈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張成“O”型,走去院子時還不停扯鍾曉燃的胳膊:“怎麼可能啊?這麼酷!畫出來的?怎麼畫的啊?”
“你去問他嘛。”鍾曉燃抿嘴笑。
段倚靈吭哧了半天:“不好,我叫過他色狼哎,搞不好人家記仇……”
“那也說明人家記著你嘛。”段倚靈難得這種樣子,鍾曉燃忍不住取笑了一句,又被她追著打。正笑鬧著,這一轉臉,卻看見空地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個趙玫。斜斜落下的金色光線中,她一襲白裙笑意盈盈,樂銘風正把球拋給同伴,朝她迎了上去。
他也請她來參加生日派對了嗎?
鍾曉燃抱膝坐在空地邊的草坪上,看樂銘風笑著和趙玫說話,小洛他們也圍過去了,她跟一眾人打招呼,很熟絡的樣子,心裡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他們在那兒說笑了幾句,鍾曉燃隱約聽見,似乎是趙玫也要投籃。男生們開著玩笑,樂銘風就撿了籃球朝趙玫遞過去。趙玫亮著嗓子喊了聲:“等一下!”然後抬腳脫掉高跟鞋,又摸出一支髮簪來,當著八九個男生的面,赤腳站在球場中間挽起頭髮。
她細白的一截手臂,在夕陽光裡忽然格外醒目。男生們都沒有聲音,鍾曉燃看見樂銘風眯著眼站在她對面,身上火紅的T恤被風吹得鼓起來。
一顆心,忽然就慢慢地沉下去。
她甚至有點恨自己。為什麼呢,好像一隻膽怯的蝸牛,稍有風吹草動就縮排殼裡去。只因為別人有比她更漂亮的殼?
她低頭自嘲地笑了笑,沒注意旁邊的段倚靈看了她一眼。
趙玫投了五個進三個,引來一片口哨和掌聲。原本一直在和大曹說話的段倚靈,這時候忽然站起來,喊:“嘿,我也要投!”
這傢伙體育一直不好,想幹什麼?鍾曉燃詫異,看她興沖沖跑上去,翹著手指投了兩個“三不碰”。小洛在吹口哨,樂銘風笑著替她撿球:“怎麼女俠原來不會打籃球啊?”她叉著腰歪頭看他:“哪,姑娘我今天狀態不好罷了,我要曉燃替我投!”
大家於是齊刷刷朝鐘曉燃看過來。鍾曉燃坐著,忍不住丟段倚靈一個大大的白眼:“你是不甘心一個人出醜,非要拉個墊背的是不是?”
段倚靈笑嘻嘻上來拉她:“你不會出醜的啦,我還不知道你?”
她居然還大聲替她升級表演專案:“她很會打哦,三步上籃可準了!”
這下男生們都在起鬨了:“來一個!”
樂銘風走過來了,把球遞到她面前。他的額上有一層薄汗,眼睛眯著,或許是光線強的緣故,他的臉簡直像在發光,襯著那件紅T恤,整個人有種她從沒見過的,熱烈又青春的氣息,她幾乎要睜不開眼。
“加油!”他衝她一笑。
那隻球,不知怎麼就到了她懷裡。
手中硬硬的質感,是久違的熟悉。鍾曉燃做了個深呼吸。多久沒打了?她甚至記不起來。下意識地運了兩下球,她聽見有人“咦”了一聲。
三步上籃嗎。她不會忘的。有些事情一旦學會,就不會忘。她帶著球跑起來了,風吹起她耳側的發。一步,兩步,起跳,球輕輕擦上籃板。她沒有看,徑直跑過去,感覺那隻球在網窩裡蕩了蕩,輕盈地落下地來。
口哨和掌聲都響起來了,夾著段倚靈誇張的叫聲。鍾曉燃下意識瞥了一眼樂銘風。他還是眯著眼站著,看不清表情。她低頭走過他身邊,一剎那間,忽然覺得悲傷。
原來她還是不滿足。原來她還是在奢望著,可以有一個更近的距離。
這隻會讓她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