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六藝,其實是泛指,與古時說的君子六藝已經有很大的不同。中間沒有‘御’一項,在禮、樂、書、數、射五課之外還設了棋、畫、女工、儀容等課,再大些還要學習處理家事、人情往來等,現在十二歲的二孃和十一歲的三娘都已經在跟著管事嬤嬤學這些了。
這樣多的課程,比起後世的小學來說還要可怕些,而且課表是跟著丞公的工作表排的,丞公上朝是十日一休,家裡的孩子們也要十日一休,除非重病,否則不許請假。
不過,華苓聽金瓶描述過大郎和二郎的生活之後,不得不發現,女孩子們的日子已經好過多了。
——兩個哥哥早被丞公送去了家外的王氏族學,路程頗遠,每日裡大約清晨五點鐘就要起床,洗漱整理之後花上大半個小時坐顛簸無比的馬車趕到學堂去,風雨不改。而且金陵王氏一族和江陵謝氏情況相近,歷經數朝風雨不衰的大族都有些相近的特點,極其重視子弟的教育。
王氏族學代代延請名師大儒坐堂講學,規矩又多又嚴格,每日裡大郎和二郎下學回家之後,還得伏案揮毫奮鬥,拼命趕功課。每月裡學堂都會進行考試,教授們會毫不留情地把學生的名次張榜公佈,那優秀的自然是飽受讚譽,不甚好的學生就要被教授們連帶父母連番責備,簡直抬不起頭來。
“真是……太嚴格了……”聽完金瓶的詳細描述之後,華苓默默地吐了一口氣,暗想要是她穿成了個男生,這樣的進學壓力,真不一定能堅持下來。
金甌含笑道:“所以九娘子也要努力進學呢,丞公老爺待九娘子也是如大郎、二郎一般的,其他幾位小娘子都沒有得到老爺指派的婢女呢。”
“嗯,我會好好學習的。”華苓乖乖答著,心裡已經淚流滿面。她已經發現了,金甌和金瓶這兩個丫鬟,看著只是清清秀秀罷了,和姐妹們的丫鬟們相比並不起眼,但是不論是眼界、膽識、談吐、儀態還是手上的繡活廚活,分明樣樣都是頂頂尖的,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也不知道她們還有多少能耐。
這樣能耐的丫鬟,要培養起來必定投入不菲,爹爹居然一口氣給她塞了兩個,也不怕噎死她啊……
這日午後是琴課,授課的是秦教授,三十來歲,也是丞公府從金陵城中費了大力氣請來的貴夫人。她的琴藝在整個金陵城中頗為出名,每旬日只來授課兩次,每次一個時辰。
燃起清香的琴室佈置得極清幽,所有人席地而坐。秦教授身穿典雅的黑色深衣,跽坐上首,寧寧澹澹一首《鳳求凰》奏完,才雍容道:“琴乃心也。琴非取悅他人之器,辨識己心,鼓琴為表,這般才配得琴音。入耳淡無味,愜心潛有情。自弄還自罷,亦不要人聽。醉吟先生此詩甚好,深得其中三味,盼諸位當細細品味。”
眾女皆是斂容點頭。
秦教授環視一圈,微笑道:“可否請謝家二孃鼓一曲《雉朝飛》。”
“學生獻醜,請秦教授指點。”二孃微笑著與教授互相頷首致意,起手彈奏。
《雉朝飛》是首很古老的曲子,相傳是一個孤苦無依的老翁看到雉鳥雙飛,觸景生情譜出來的。明明是首表達孤獨幽怨之情的曲子,由古琴彈出來,卻又總顯得有那麼幾分清傲,靜水流深,孤高恬淡。
鼓琴的人也都是有那麼兩分相似的,總是在述情,但又非常驕傲,若有知音互相唱和便好,但如果沒有,那即使是把琴摔了也好,總算是不給俗人聽的。
華苓垂眸靜靜聆聽,不得不說心裡其實有些驚訝,彈得出這樣恬淡的琴音,二姐華葦也是個心有錦繡的女孩子,明明才十二歲。秦教授也很含蓄地露出了兩分讚賞神色。
她的姐姐也真是太多了,彼此間關係淡淡,她很少注意上面的姐姐在做什麼,但如果認真回想一下,她就能想起來,三娘華芷的繡工非常精緻,授課的關繡娘很喜歡她,四娘華苡是個小才女,舉步能吟。再往下的幾個姐姐就還小些,想來再過兩年,必然也會各有長才。
高質量的教育是成才的關鍵啊,古人誠不我欺。
待二孃一曲鼓完,秦教授便就著她所奏的曲子向進學最晚的華苓幾個講解五音,教些淺顯的彈撥技法,佈下功課,然後一一聽幾個大的彈奏,各作指點。
華苓很喜歡秦教授。這位一舉一動都透著雍容的夫人丈夫只是四品官,在王孫高官遍地的金陵城中並不起眼,但不論是搗花釀酒還是踏青賞月,秦教授都能很有閒有致地做來,從她偶爾提起的隻言片語裡就能一窺,她的生活無疑是極為愜意的。
琴課完畢之後,華苓帶著兩個侍婢轉出芍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