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元元扭過頭來,看向樂平公主,道:“先不要說這些了,先說說公主這次回來,是為了什麼?”
樂平公主目光微微一垂,平復了一下心緒,道:“宇文化及此人……既然你說他會謀逆,此人便不能留了!”
肖元元明白了樂平公主的意思,樂平公主是想拯救大隋朝,但肖元元卻沒有這個打算。
於是肖元元沒好氣道:“光一個宇文化及有什麼用,方才不是說了麼,沒有宇文化及,還會有別人的。
罪過都在晉王身上,哪有不懲治殺人兇手,反去懲治殺人兇器的?”
肖元元的語氣很是不善,樂平公主不以為忤,反而點了點頭,道:“你說得對——
只除去一個宇文化及並沒有什麼用,關鍵的問題在於——如何防止民亂。
只要沒有民亂,即便宇文化及膽大包天,他也不敢逆天而行。”
肖元元不由得冷笑出聲,回道:“防止民亂?怎麼防?涉及朝堂,以公主的身份,你能入朝參政麼?”
樂平公主面色未變,道:“你聽說過《六條詔書》麼?”
肖元元愣了一下,搖了搖頭,道:“沒有聽說過——”
樂平公主溫聲解釋道:“《六條詔書》,西魏大統十年,時任大行臺度支尚書,司農卿蘇綽為朝廷改革所擬定的方略。
此方略曾被北周太祖置於座右,令百官習誦,凡不知此《六條詔書》和不通蘇綽所創記帳之法的人,不許入朝為官。”
肖元元愣了愣,道:“這個是牛人啊,以一己之力給朝廷選拔人才設定了門檻,那六條詔書是什麼內容呢?
還有那個北周太祖是誰?”
樂平公主頓了頓,道:“是阿贇的祖父。”
肖元元‘哦’了一聲。
樂平公主起身,從書案拿起了一封書札,緩緩道:“《六條詔書》的內容,主講了治國理政的六條方略:
第一條,治心身。
治民先治心,唯有官員先正心,躬行仁義忠孝,廉政不貪,方能無愧於百姓。
第二條,敦教化。
只有官員賢明是不夠的,須得教化百姓也懂得仁義廉恥。
要重視市井坊間的風氣培育,風氣正而民風淳。
第三條,盡地利。
南北風土相差甚大,各地有各地的農時,不能把北方的穀子放到南方種,要教化百姓順天時,察季節,不廢農時,方能倉稟充實。
第四條,擢賢良。
人君不能獨治,必以賢臣以佐之。
選任官員不能只看門弟,不顧才能。應深入考察,有才能者大膽任用,以盡其才。
第五條,恤獄訟。
軍國多事,政刑不一,決獄定罪,當以律法行之,而律法也當多體恤民力。
官員應釐清律法,不可濫加殺伐,適當寬宥百姓小惡,嚴懲大惡,以正綱常。
第六條,均賦役。
連年征戰,賦役再所難免,但是徵收賦役之時,應當斟酌貧富,體察遠近,儘量把服役之人派到離家近的地方服徭役。
凡此六條,這樣一來,若各地州府官員,均有恤民之心,才使得政通人和,百姓安樂。”
肖元元一邊聽著,一邊翻著樂平公主遞來的手札,一條條對應,直到樂平公主講完,肖元元才慢慢回過神來。
樂平公主看向肖元元,問道:“元元你向來通達事理,以你的眼光來看,大隋朝若以這《六條詔書》來治理,還會走到亡國滅族的地步麼?”
肖元元頓了頓,晃了晃手裡的六條詔書,笑了笑,道:“依照現在的生產水平,莫說有這《六條詔書》,只要朝廷不給老百姓出么蛾子,這天下就亂不了。”
這話當然是氣話,其實肖元元也明白,朝廷不可能不徵賦役,且不說國內黃河氾濫,需要徵徭役修水利。四周一圈的番疆部族個個虎視眈眈,朝廷不想打仗也得打。
肖元元嘆了一口氣,又不得不承認道:“這《六條詔書》對於當下這個世道來講,非常合適不過,可是請問公主,那蘇綽人在何處?”
樂平公主笑了笑回道:“死了,死了五十多年了!”
肖元元跟著笑了一下,道:“人死政消,即便這《六條詔書》條條都是好政策,無人執行有什麼用?還是說公主你要親自下場?”
樂平公主擺了擺手,道:“本宮還沒活夠呢,自然是要旁人去執行?”
肖元元問道:“誰?”